不知所措也好,反正她坐著不用動,蘇屹從清理傷口到上藥再到包紮都從頭來了一遍。
藥粉紗布都是冰涼的,被少年微燙的指尖帶著,冰火兩重天地落在賀滄笙的傷處。疼痛讓人清醒,賀滄笙認清了自己時才賭氣的行為和原因,覺得不可思議,乃至瘋狂,同時也迷茫起來。
她忽然有點兒氣餒。
動了心的她竟那般丟人。
可一旦對人有了那樣的想法,斤斤計較百轉千回的事就都來了,費時費力,有時還得不償失。蘇屹的行為曖昧,可不願主動開口,這底下的原因到底是什麼賀滄笙也不確定。
如果是因為,他其實從來沒有對她心動呢?
如果一切都是他作為細作的表演,從始至終都是她在胡思亂想自作多情呢?
她本冷心冷性,面對什麼養的誘惑都自持自若,竟在這會兒方寸大亂。而旁人亂一回也就算了,偏她是這個身份,這麼多年崎嶇坎坷,都到了這個時候,皇位她勢在必得。
果然,情\\事耽人。
她看似坐在高位,其實心裡藏著的都是小心翼翼。在與蘇屹的事上也一樣,一旦過了某個特定的瞬間,就再難有勇氣。半個時辰前在馬場棚中的衝動如同掌心划過的溫暖,是春風過境,無痕無據,在她寒冬一般的身體上激起戰慄,也讓本冷得駭人的心輾轉迂迴。
不能再這麼下去。
賀滄笙這麼想著,就不自覺地咬了嘴唇。
「疼了嗎?是我手重了。」原本垂著雙眸專心致志的蘇屹像是和她有所感應,驀然抬起了頭,輕輕往她傷口上吹了氣,道:「殿下再堅持一下,這就好了。」
賀滄笙看著他,沒有說話。
算了吧。
就算蘇屹是真心,兩人郎情妾意,可她偽裝多年,大概這一世都要以男子的身份來見人,又有什麼資格去對人動情動心?
也沒資格要求這少年對她有心意。
「好了,」她把包紮的手飛快地收回來,道,「多謝。」
這樣的客套讓蘇屹很不安,他把藥箱拿開,稍微躊躇片刻,還是回到了桌前,低聲問:「殿下,你是不是在生氣?」
賀滄笙已經在看公文,聞言也沒抬眼,道:「不是。」
蘇屹抿嘴,「可是你……」
「可是什麼?」賀滄笙雙眼還在紙上,卻挑了眉毛,「那不如你來指點一二,本王可是錯過了什麼需要生氣的事嗎?」
蘇屹沉默片刻,雙頰有點紅。他喉結滑動,忽然抬手撥了把額發,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 :「其實今日在馬場,我是想說——」
這話在賀滄笙抬眼看他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面前的這雙鳳眸里毫無溫度,恍然讓蘇屹回到了二人初識的時候。那時賀滄笙看過來的時候也是如此,雖生得妙色,言語調侃,眼中卻如靜水深潭般不帶感情。
蘇屹害怕面對這樣的賀滄笙。
他想要那個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會因他的靠近而雙頰飄紅雲玉面露羞澀、會縱著他的僭越甚至護著他的賀滄笙。
他更想讓賀滄笙看清他的真心,讓賀滄笙明白他並非膽怯之輩。
他有無數要說的話,卻在看到賀滄笙眼神時盡數泯滅喉中。滲人的涼意從他的背脊竄了上來,直抵後頸。
賀滄笙沒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道:「馬場就是玩兒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你想說或者說了什麼,都留在那裡,不必帶出來。」
她微笑,這笑容瞧著繾綣,儘管蘇屹知道她沒有任何真情放在裡面。
「回眸只多愁,」她姿態隨意,把筆桿在指尖點亮了一下,「本王還有的是要操心的事。」
蘇屹聽著她拒絕再談先前的話,恨不得將人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