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先生抬起了頭,「咦。」他說:「天花板有一隻飛蛾。」
她拉著他走出臥室。
我轉過頭來,剛來得及看到她向我眨一眨眼。
了不起,娛樂與工作並重。
我完成了工作最後一部份,牆角與天花板都有人造的紗影,的確十分巧妙,李小姐好心思。她是個鬼靈精。
完工了。
馬利亞上來說:「佳先生,小姐請你下去喝杯茶。」
「客人走了嗎?」
「他們通常不會久留。」
我隨馬利亞走到偏廳坐下,李小姐很快出來招呼我。
「請你檢驗後收貨。」
「沒問題,阿佳,我想你替我裝修書房。」
我嚇一跳,表面上只是不動聲色,「李小姐,我抽不出時間來。」
「你忙什麼?」她不悅。
我只得胡亂找個藉口,「我要結婚。」
她臉色放柔,「啊結婚。」
「是,很多事要忙。」
「她長得美嗎?」
「過得去啦。」
「干哪」行?」
「呃,做售貨員。」
她好似很羨慕,「阿佳,嫁給你好福氣。」
「是嗎,」我摸摸腦袋,「我是窮人。」
她笑,「有時,也不能事事講錢。」
我也笑了。
她誇獎我,「你有正義感,又勤力,又肯花腦筋,阿佳,你會發財的。」
還是說到了錢。
「記得給我一張帖子。」
不敢當,不敢當。
她忽然感喟了,「我也想結婚,可是,過慣了這種大上大落的生活,定不下心來,再過十來廿載再說吧。」
我唯唯諾諾。
「你記得牆壁漆白嗎,談何容易,況且,太白了也單調。」
「是,你說,人不同牆壁人的過去難以遮蓋。」
「對,阿佳,你很聰明。」
過兩天,方小姐給我電話。
她笑問:「你幾時結婚。」
「沒有的事。」我不大好意思。
「你是怕李小姐追求你,故意推搪?」
「方小姐,你那筆大生意怎麼樣?」
「到手了。」
「那太好啦,我只怕服侍那樣的女子,你找別人吧。」
「死相。」
我是幅白牆,一無所有,心平氣和。乖兒施培生同袁定能分開三年,絕少來往,袁在醫院病逝的事,還是朋友告訴她的。
培生只啊了一聲,低頭不語。
朋友識趣地改變話題。
培生並不是很難過,她與袁定能的婚姻只維持了很短一段時間,算一算,才兩年多點,那時她非常年輕,婚後也整天往外邊跑。
後來聽說袁定能有外遇,她便與他和平分手。
說來可笑,培生並不是時時記得她結過一次婚。
這幾年追求者絡驛不絕。
大盒大盒的名貴巧克力源源送到,吃都吃不光,白擱在那裡發霉,女傭大嘆可惜,後來由她們揀了去送給姐妹。
那種包著粉紅色網紗與緞帶的大束花朵也有人天天拎上來,有些誇張得幾乎有一張台面那麼大,真不知插在什麼地方好,十分庸俗。
這一切一切,不外因為培生長得漂亮,而且,富有,呵對,她性格也很可愛豪慡。
據說袁患的是淋巴腺癌,正在治療,忽然擴散至肝部,接著肝炎並發,醫生說已經無計可施。
不是十分痛苦。不過,他知道身體是不行了。
培生並無表示,袁的家人會替他辦理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