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打水、晾衣、倒垃圾、买油打醋,刘大扛着一杆湿衣裳站在民丰里的空地上,一只手焦灼地扯着裤子说,忙完了没有?我急死了,早晨起来连个撒尿的工夫也没有。民丰里的人们怀着一颗善心回忆起多年前刘家的夜半叫声,都觉得那对夫妻现在像夫妻了,也难怪,做了多少年夫妻,做到后来都是这样,也别去管是男的驯服了女的,还是女的驯服了男的。人们唯一困惑的是葆秀的口头禅,我是嫁错的,我是让刘家骗到门上来的。葆秀仍然在私底下这么对人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认为葆秀不该这么说了。葆秀后来果然就不这么说了。
那天葆秀的小儿子放学回家,葆秀看见他嘴上有血痕,再细看嘴里的一颗门牙也没有了。儿子说是摔的,但葆秀认准儿子在说谎,肯定是跟谁打架打的。葆秀想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心狠手辣,简直是骑在别人头上拉屎,她不能这样就算了。儿子不肯说,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到,葆秀说,我找你叔叔去。葆秀想儿子就在刘二的学校里,刘二应该知道内情的。大约是下午四点半钟的时候,葆秀去了香椿树街的刘二家,有人看见她走出民丰里的门洞,问,去买菜?怎么篮子也不带?葆秀边走边说,还有什么心思买菜?老三的门牙都给人打掉了,我要去调查调查。葆秀没有透露她的行踪。五点钟刚过葆秀就回来了,收腌菜的女邻居看见葆秀站在门洞里,呆呆地站在那儿,嘴里大声地喘气,女邻居走近葆秀,见她脸色煞白,眼睛里冒出一种古怪的光。
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女邻居问。哪儿都不舒服,像咽了一堆苍蝇。葆秀沉默了会儿突然骂道,这个畜牲,人面兽心,没想到他是个下流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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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打了你家老三?女邻居听得有点糊涂,说,到底是谁呀?跟我动手动脚的,他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葆秀仍然咬牙切齿的,她说,怎么说我也是他嫂子,他怎么可以跟我动手动脚的?女邻居终于明白葆秀在说什么,一下子就瞠目结舌了,说,刘二?怎么?这事太——太那个了。
人面兽心,我算是看透他了。葆秀慢慢地平静下来,她撩起衣角擦了擦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关照女邻居道,这事就你知道,不敢传出去,让我家刘大知道了会闹出人命的。不敢传出去,这种事怎么好乱说?女邻居不断地点头允诺。但葆秀自己最后还是把事情传了出去,至少有五名民丰里妇女听葆秀埋怨过刘二,怎么说我也是他嫂子,葆秀用一种尖利的声音说,他怎么可以跟我动手动脚?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侦探
一个穿海魂衫的男孩在民丰里来回奔走,脚步忽疾忽慢,脑袋朝左右前后急切地探出去,然后又失望地缩回来。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少军嘀咕着,终于垂着手站在井旁,眼睛朝洗衣的妇女狠狠地斜了一下,妇女们正说着她们的事,谁也没有留心,少军抬头看看,将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个唿哨,还是没有人搭理他,少军忍不住又用愤怒的眼睛朝她们斜了一下。看见我的兔子了吗?少军说。
不在笼子里?少军的母亲终于抬起头来。你早晨给它喂菜了吗?少军用一种类似审问的口气说,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忘了把笼门插上。
我哪有空给你的兔子喂菜?我哪有空管你的兔子?母亲的手一直在盆里搓着衣裳,她说,大概溜到哪儿去吃草了吧。
溜到哪儿去吃草?少军气咻咻地说,你什么也不懂,跟你说了也白说。少军又斜着肩膀朝民丰里的另一侧走,走走停停,朝每户人家的门窗里投去匆匆一瞥。走了几步少军听母亲在井台上叫他,便回过头充满希望地看着她。
是你忘了把笼门关上吧,少军说,我猜就是你。我哪儿有空看你的兔子?母亲还是那句话,当然她更想说的是另一句话,她说,咦,那兔子,昨天不还在笼子里吗?昨天?那还用得着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