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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额头出现黑线,几乎挂不住训练有素的职业笑容,最后她还是点了最平常的葡国鸡,幸好选餐后甜点时没费什么周折,马上指定了樱桃提拉米苏。
他浅啜了一口餐前开胃酒,“这么挑食,连鹅肝也看不上?”
“我知道它是美味佳肴,但我真的有心理障碍嘛!”她将折成郁金香形的餐巾摊开放在膝上,“据说鹅肝的制作过程很不人道,要先选择一批上等肥鹅,每天都灌它们喝很多酒,鹅中了酒精毒,肝会一天比一天不健康地长大,变成原来体积6到10倍的脂肪肝,这时候杀鹅取肝,鹅肝的价值远远超过鹅的本身。”
“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那当然。”她眉飞色舞地道,“这只是我众多优点之一罢了。”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是从张小娴还是亦舒那里看来的?”他可没忘了那一箱言情小说。
“我也读过名著!”她眨眨眼,摆出最深沉严肃的表情,“要我跟你探讨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马卡拉佐夫兄弟》里的宗教思想内涵吗?”
“别忘了我学哲学,谈到陀氏,你未必会占上风。”
“好啦,不要搞得像毕业答辩会嘛。我给你讲一个关于鹅肝的爱情故事,很感人的。”她有些神往地讲述着,“天天负责喂鹅喝酒的是农夫的小女儿,她有像夕阳金黄的头发,湖水碧绿的眼睛,美得像一幅画,鹅对她一件倾心。虽然知道自己喝下第一口毒酒后,肝会一天一天发大,他会一天比一天承受更多的痛苦,然而,为了爱情,他还是含笑喝下毒酒。他每天盼望情人的出现,在她温暖的怀里,喝她亲手所赐的酒。他的肝渐渐变大,痛苦也变得更加剧烈,然而,当农夫的小女儿出现,他仍然是最勇敢去喝酒的鹅。
“当他的肝开始硬化,体积达到农夫的要求,情人捧着酒壶出现,鹅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喝姑娘亲手喂下的酒,明天,他们就要把他的肝拿出来。鹅含笑喝下最后一壶酒,拍着翅膀在湖上为情人跳出最后一舞,湖水也为他悲伤,情人舍不得他,掩面流泪。翌日,鹅被杀,新鲜的鹅肝被送到一流餐厅里,吃下鹅肝的人,突然明白了爱情,爱情,是含笑饮毒酒。”
雷拓放下手中的刀叉,“那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她垂落墨睫,爱情是喜悦、是悲伤、是幸福、是痛苦,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是妙不可言、痛不欲生,是好像连生命也不再只属于自己。
“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才是永恒的。”她俏皮地引用加菲猫的经典台词,浅浅一弯唇角,“你知道吗,每次我来这家餐厅吃饭都会看到你和女朋友在一起,没想倒今天居然是和我一起。”
是吗?他微微思索,没有什么印象。
“嗯,跟我讲讲你最喜欢哪个女朋友啊,我一直很好奇呢!”
一副天真无邪的口气,说到底,其实自己就是很想知道雷拓对她们的看法如何?
“没什么可说的。”
“喔。”林静被不耐烦的回答刺伤,不敢再问什么。
橘色灯光轻柔荡漾,弹钢琴的女子换弹一首巴赫的平均律,空灵悠扬的乐声在餐厅里缓缓流泻,充塞着两个人的沉默。他凝视她低头专心用餐的样子,难以斟酌字句。
他该怎么说?林静,从今以后他只有她一个人;林静,她们只是他的生理享受,而她是他的心脏跳动;林静,我爱你,可是你爱我吗?
到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侍者送上漂着一片柠檬的洗手碗,她将手指放在其中轻轻蘸洗。接着,盼望了一晚的樱桃提拉米苏上场。
“好吃吗?”
“当然。”她细细品味着口中丰腴香滑的软起司,突然秀眉蹙起,“不过它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