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海面骤然间翻起一圈水花,花芯“嗖”地往上一窜,浪花就扑了过来,有一条黄色一闪。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不错,那是无缺深蓝色运动服上的黄条。我再一次“扑通”跳进海里,已经没有时间了,哪怕拼尽我的性命,我也要游向希望的彼岸。
无缺,你要挺住,你不可以死,你要挺住!挺住!
把无缺拖上岸来时,我也几乎停止了呼吸,像拼尽了生命最后一把力,像那幅被命名为《母亲》的版画,绝望的母亲双手托着婴儿高高举起,那是她临死前迸发出的生命中最后一点儿能量。
我大咳不止,我呛了水,妮妮已缓过来了,坐在礁石上大哭大叫。
我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的,死力拖着无缺往礁石上靠,但无缺还是一点声音没有,露在外面的皮肤红一片紫一片的。我疯了,我拍他的脸,我揪他的头发,我晃他的身子。
没有反应,无缺一动不动。
我突然间想起什么来了,转身扑向背包,哆哆嗦嗦翻出手机,颤抖地拨了120。电话马上就通了,我大喊:
“有人溺水,救命!”
“在哪里?”
是啊,在哪里?四周哪有人烟,我蒙了,突然间头晕得趴到石头上,挣扎起来环顾四周,看有什么标志?
“管岛!是管岛,我看见了,就在那边,大管岛、小管岛、海滩上!”我语无伦次。
“到底在哪?”电话那边也在大吵大叫。
“有个村子,在西边,有个大坝,很长……”
“什么村?”
“……”
我“啪”地扔了手机。我一下子清醒了,时间就是生命,无缺的命就在我手里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荒郊野外,没有人烟,只有靠我自己啦。
我扑回无缺身边。
我突然记起书上的急救常识,扒开他的衣服,两手压向他的心脏,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然后趴下,捏紧他的鼻孔,嘴唇一下子就碰上他冰冷的嘴唇。我和无缺的初吻,代表了爱情的吻,却跟生命紧紧连在一起,与爱情无关,这是不是老天早就策划好的章节,隆重到性命攸关。
救他!救他!吻他!吻他!
爱情能唤回生命,爱情能出现奇迹!
我顾不得多想,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按压,吻他,吹气,按压,吻他,吹气!按压心脏的时候就冲妮妮大喊:
“别哭了,闭嘴!打120!”
妮妮吓呆了。“打呀!”我大吼,“快打!”妮妮爬过去哆哆嗦嗦地拨号,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心里一遍遍祈祷:
“求求你,睁开眼吧!”
“求求你,求求你啦!”
不知多少分钟过去了,无缺还是没有反应,只有妮妮在那里冲电话大哭大叫:“呜呜!——我害怕——我们头上有只风筝!”我一抬头,好孩子,真是救命的好孩子,我怎么就没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像过了几个世纪,我的努力毫无结果,无缺还是没有反应。我的大恸终于爆发出来,我大哭,一边哭一边拍着他的脸:“无缺!求求你啦,睁开眼吧!”泪水呼啸而至,与头发上的海水一齐滴到无缺脸上。无缺明知自己不会游泳,可还是跳下去救妮妮,什么样的动力才可以促使他这样做?
妮妮也爬过来大哭,海风将我和妮妮的哭声送出好远,凄凄哀哀,像孤儿寡母在哭她们的亲人。
“咳——咳——咳”一个声音突然从地上传来,在波涛的巨响下却格外清晰刺激。我们的哭声嘎然而止,一大口海水从无缺嘴里流出来。
“好了!好了!”我跪在地上,带着眼泪半抱起无缺。
无缺活过来了。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