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又听着,那叮叮咣咣的声音没有停止,又是“噗”开启瓶子的声音,又是一阵草药味儿。乾清鼻子灵,那味道和刚才的略有不同。接着,是滴答滴答液体流动之声,似乎是流到什么东西上。
“天呐,竟然消失了……”
这是方千的声音。乾清认得,方千是侍卫统领,身手不错人也和善,比乾清略年长。二人自幼相识,自然熟悉。
方千肤色黝黑,为人忠厚,恪尽职守。原本是在庸城长大,自幼习武,几年之前突然去了西北战场。日前刚刚带着一批将士归来。乾清本就与他相熟,但也是多年未见了。
乾清想及此,却又听见“噗”一声,又是一阵草药味,这味道与刚才两种截然不同。这是第三声了,乾清心里按捺不住,他决定进去。
刚要敲门,他停下了。因为他听到了屋里第三个人的说话声。
有别于方千和杨府尹,那声音乾清许久未听却很熟悉,有几分冷清,温和沉静而富有礼节。这人说话声音节奏刚好,声音悦耳,这说话节奏显然是可以刻意压制住了,兴许他本身说话,语速极快,不过为了清楚表达,不得以而为之。
“夏天,在短时间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我在汴京就已看过他留下的纸张,同样没有墨迹,如此甚好。后人难以从笔迹着手再查他的踪迹。不过,这种追求完美的人,越是这样破绽越多。”
只听说话之人轻笑一声,接着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那么,这种字迹消失的把戏,根源不是纸就是墨,或者纸墨均有问题。懂墨之人,研磨时加些什么进去都有可能,草木残渣,不同的泉水,甚至于血液。纸,汉代所创,魏晋南北朝兴起至今它的改观不大。这些都不好说,所以,我们只能——”
听到这儿,乾清不等通报,直接“砰”的一声推门进去。
“夏公子!”杨府尹见了乾清,惊恐的叫了一声。
乾清不作理会,好奇的盯着屋里看,只见三人围在一圆桌旁,三人他都认识,胖胖的杨府尹,高大的侍卫方千。
还有,一身白衣的人,他背对乾清。
乾清认得他,太熟悉了,即便没有看见他的正脸,那声音和站立姿势也是独一无二。
这人背对门口,可以看见他挽着的黑发,还有时下文人最爱的白色方巾帽子。乾清已经够高了,但是这人比他还高。在他的腰带上,还别着一把稀奇古怪的扇子。宋人用摺叠扇,以蒸竹为骨,夹以绫罗,但这把扇子以某种金属制成,折叠起来,形状甚是怪异,显然不是作扇风之用。
扇子旁边还有一把剑,似乎有些年头,紧紧的插在剑鞘里。那剑鞘上的浮雕有些特别,绝对是精美之物。
带着这些东西的人,是易厢泉。
乾清未能喊出他的名字,只是被他手中的东西吸引。
杨府尹抬起手来,似是正要阻拦什么。他看看乾清,又看看厢泉,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厢泉手里有三个小瓶,每瓶一滴,在纸张上留下三个墨痕,其中一张纸上的墨痕竟然在逐渐消失。
“墨需研磨,而这三瓶液体与其说是墨,倒不如说是药剂。等几个时辰,看看痕迹如何变化。方才那瓶墨迹虽然消失,但速度太快。也许是浓度过高。”
杨府尹艰难的抬头,他简直胖的没脖子了:“易公子从何处得来三瓶墨?”
“我来之前南行一趟,去找懂墨之人讨来的。”说罢,厢泉拿起第三张纸:“这张纸的墨迹似乎消失不掉了。”
杨府尹慌了:“易公子,本官……要是京城派人来取纸……这可是物证。”
厢泉面无表情,瓶子里的墨倒出来一些,目不转睛的盯着纸看,也没什么反应。
“就这样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