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绮梅,是日常绮梅的一个反叛。恍惚间,又像是一个提升。
她的发型是经过精心整理的。一瀑简单、朴素的直发绾成一个圆髻,鬓边垂着蛇型的发穗,额前一缕黑发弯曲成似要飘飞的浪舌,又静如戛然而止的休止,带着几分活泼自得的悠然搁浅。一双雾气很重的眼睛,眼光不知落在何方。五光十色的光晕在她身上飞掠。白色的蓬裙来自于异域,隔山望海的华丽与风情,在一个单薄的黑眼睛黑头发的女子身上洁净到惊心。置身地中海的阳光,肌肤还披着东方的月色。就像一个闯入西欧中古史的外族,在混乱和危险中茫然前行。田君未对眼前的绮梅有些捉摸不定。他陷入一场眼花缭乱,想把眼前人看清,又力不从心。热浪铺天盖地,将他席卷。翻飞的长发,波动的裙袂,旋转的彩灯,扭动的腰肢,颓废感伤的音乐,还有那些似在深井上下起伏的黑色的红色的影子,都在喷射狂暴的带着强烈粘附性的物质。他怔怔地看着向他飘来的绮梅,微微颤动的由远而近的发穗在他眼里缠绕。那个叫绮梅的人却离他越来越远。
手底的沙发有些浮动,脚下是一片流沙,是湖泊,是海洋。他想走近她,整个人却在下陷。离他越来越远的绮梅恰在这时越来越近。这危险逼使他无以控制,激动不已,他目光炯炯,坐立不安,没等韩绮梅在他面前站定,忽地立起,一只手颤抖着伸向她。田君未的表现,让韩绮梅暗吃一惊。那逐渐迫近的不是血肉的载体,他神经质地抖动,被排空倒海的力量充溢。
韩绮梅抗拒地闭了下眼睛,在心里低喊了一声“不”。
就在那只手落下的刹那,她身子一矮在旁边坐下。浑沌中的君未慌惑地展着失去目标的手。韩绮梅嘴角俏皮地向一侧挑起,露出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这是对敌手落井后的窃笑。选择这样子进来,无非是想给田君未最后的也是最深刻的印象——这印象是什么呢?思考这些让她烦恼。
舞厅打出了绿光,舞着的人是一团起伏的鬼影。“谢惠敏怎么走了?她可是化骨绵掌,见过她的人都会*蚀骨!”韩绮梅仰头,有意无意地瞟一眼君未的手。一双俊雅的手,不见突出的指节,修长白皙,又有十足的阳刚气。那手曾跟她的梦境联系在一起。它所表达的思想和情感过于细腻,她只能体会那掌心的气息。气息也足以让她沉迷。她心里起了阵叹息,就是化一只蚕蛾卧在他手心也是愿意的,就是在他掌心融了碎了也是愿意的。这样想着,面上却是如凝寒霜,眼神凌厉,还有些鄙夷。田君未为那眼神打了个寒战,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愤怒,这愤怒摸不着边,却是清晨冲出海面的朝阳,让他头脑清醒,挣脱冥想。他的眼神无限怜惜地凝注在手上,然后,缓慢握拳,将一团虚空的光影握紧,戏谑地:“你可是降龙十八掌,轻舞飞扬间,可叫整个舞厅的男男女女灰飞烟灭!”
韩绮梅从齿缝挤出两个字:“无聊!”
一群乌鸦在韩绮梅的头顶盘旋。舞厅有几分邪气。田君未筋疲力尽。眼前的这个人,越是靠近,越是折磨,不管是清婉如水,还是偶然奢华,都让他莫名绝望。他想为她肆无忌惮地潇洒,最终是不着边际的寂寞。他想把她握在手心,她又水一样的从指缝漏掉了。他把自己丢在沙发,全身瘫痪了一般,抬头的力量也没有。
韩绮梅随即起身,似乎一刻也不愿在他的身边多呆,外衣也不拿,离开了舞厅。
田君未赶紧追了出去。
吴珊珊在后面喊:“田君未,怎么跑啦——”
韩绮梅站在离舞厅较远的阳台,夜风吹得她直打哆嗦。
田君未脱下身上的燕尾服披在韩绮梅的身上。她一耸肩,衣服滑落在地。
田君未拾起衣服拍了拍:“这是为什么呢?没有朋友的情谊,总有同事的情谊吧?”
韩绮梅对着夜空,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