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地里的豆角长得滴里嘟噜了,蚊子也开始厚了。
“蜻蜓哪里去了?”“蜻蜓睡觉呢。”说话的好像是前院的孩子,那片地是老季家的地。老司一大早起来去豆角地,一碰秧子,蚊子就嗡嗡出来了。他择了一些,往回走。路上,想昨天自己说曲森的那话,当年好像是老田刚走曲森就来了,对了。老司进老田家院,和挑起水桶的老田说了,然后给留了些豆角。
老田去水站,拽铁丝,放不出水,站那骂:“一大早没水,真他妈的缺德。”老范踢管子,管水站的人家不乐意了,伸出脑袋喊:“踢坏啦!”老范说:“坏了赔!”
停水了。主管线坏了,正抢修。小凡问姥爷,人没有水就没有命了吗?是呀。生命,是生长,包含生长信息,生长组合,生长物质是水。
“没有水了!”“节省点用吧。”“你家还有多少了?”后起来的走出去,就有人提醒。
小光说:“我就不洗脸了。”妈说:“脸也不要啦,像狗腚儿似的,你不上学啦?”“你才狗腚呢。”小光要换水,“别倒了,接着洗。”家里人说。小梅说:“也洗不了头。”妈说:“平时有水你咋不洗?”“没到时候嘛!”爸说:“没水你要洗什么?”
小蘑菇往门前沟里倒尿桶,小光在旁边看,“你家撒的尿这么多?”小涛从他家后窗欠着身探出头,说:“这就是水呀,不浪费了吗?”小蘑菇磕地倒净桶,分别对俩人说:“你家不撒尿哇,你喝吧。”小林过来,学着小五的声音说:“败家玩应,不会过日子,尽糟蹋东西。”小蘑菇抬头,说:“你咋拉屎呢?咋不少吃点,以后干脆别吃了。”小峰出来要去厕所,伸着缺指头的手说:“拉了就吃了得了。”
小薇出来,看见门口自家的猫在抓着玩。细看没有老鼠,那是什么?是一个虫子,胖胖的摇啊摇晃,想爬走,被猫抓了又放,想吃又没吃,虫子又蜷缩。猫还有这兴趣?小薇用脚推它走。猫平时很懒,找地方就躺,有时很黏,见人往近靠,蹭一下人的腿。猫不可怕,没有人长得大。西边,小五招手,“来把这个倒了,”指着地上的尿桶,“倒那边。”
水危机家家恐慌,水缸见底儿的更紧张。一家人洗脸用一盆水,剩水洗抹布。有小蟑螂,不大点儿,“像小蚂蚁似的,”“是蟑螂,蚂蚁一般不进屋。”用锅里馏饭的水刷碗筷,容婶把碗里的水滗到洗脸盆里。容婶把碗用药棉花再擦一遍。容叔骂:“这小x玩应要长起来就坏了,一生一窝。”“肯定不止一个。”找,没找着。容婶伸长胳膊擦桌子,给家人棉球,蘸了酒精的,让他们擦擦手。饭后,刷碗还得用水,少用。春花和妈说:“没办法,可不是我糊弄啊。”简单地干完活,来照镜子,推春丽,“让你不洗,停水了吧?”擦脸,抹点儿雪花膏,两边脸蛋儿拍拍。老田骂:“别他妈嘚勒吧瑟的。”春花伸伸舌头,又贴近镜子,“呀,有白头发!”田婶说:“小小年龄有什么白头发?”“真的!”“还假的呢,你赶紧上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