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所有的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若是不小心碰触到了别人的眼光,就直直地盯过去,似乎觉得这没什么不妥。她头发很短,轮廓很明朗,窄窄的额头上是两道剑眉,可能就是这两道原本应该长在男人脸上的眉毛让人觉得她英气逼人吧——也不全是,她浑身上下漾满了一种随时都可以跳下来打篮球的力量,只有在长长的睫毛略微垂下来发呆的瞬间才会有那么一点儿娇柔,才会让人注意到她其实皮肤很细腻,鼻尖也是精巧地翘起来的,还以为她是个树精,一瞬间就可以重新幻化回身后那株挺拔的植物里面去了。
我突然间意识到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看有点儿不礼貌,所以很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了姐姐:“姐,我想喝奶茶。”
“可以。”小雪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清脆地说,“不过你今天一定要把欠的帐付清了才给你奶茶。”
“一边儿去。”我冲她瞪眼睛。
“这两个月你来喝东西都没给钱啊,”雪碧完全不接受威胁,“过年你也没少拿红包,不要这么小气嘛。”
“你还好意思说我小气。”我气急败坏了,“我看你比我姐姐还可怕。”
“这个店的老板以后就是我。”他斩钉截铁,“我初中毕业就来正式上班,你们谁都不可以欠钱不给。”
“你想得美。”姐姐从身后拧住了她的耳朵,“谁批准你不念高中的?”
“你上次说的,说我可以不读高中来店里帮忙!”雪碧倔犟地说。
“我喝多了的时候说的话都不算数,跟你讲了多少次了。”姐姐一面把奶茶重重地放在我面前,一面板起面孔教训雪碧。
依然安静地注视着我们,她的注视就像是灯光。换了是我的话,听着雪碧和姐姐这样的对白——即便是发生在两个陌生人之间,我也会笑出来的,因为我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不笑,也因为我知道只要她们看到我在笑,就会明白我也是个参与其中的人,这样我就不知不觉间被接纳到眼前的场景里面来了。但昭昭显然是另一种人,我相信,哪怕周围响起来暴风雨一般的掌声,她也可以不跟着鼓掌的。当我遇上这样的人,总是不由自主地替他们担心和尴尬起来。于是我就觉得必须找点儿话来说了。
“你的名字真有意思。”我微笑着注视着她。
她不为所动地点点头,但我看得出,她有点儿羞涩。
“你真的就姓昭么?”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了,我总不能跟她说今天天气不错吧。
“是。”她说化的腔调硬硬的,嗓音也有点儿沙哑。
“你多大了?”
“高二。”
“别费劲了南音。”姐姐无奈地舒了一口气,“从她进门到现在,我就没听她说过一个完整的句子。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起来要做服务生的,就她这样,哪个客人不会觉得添堵?我可伺候不了这样的伙计。还是个童工。”然后她对昭昭换了一个比较冷淡的语气道,“再等会儿吧,你的郑老师会来把你领走的。”
她仍旧没有反应。我注意到她面前有满满一杯白水,但是一点儿都没有动过。
“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她是哥哥的学生嘛。”
她一边收拾面前的桌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搬家的时候,替西决收拾房间,里面有一摞作业本,不小心看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记得这个名字所以说,太特殊的名字是不好的。”
她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哥哥的书架上确实是放了一叠习题本,有几十本,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为什么没有发回给学生们,全都不得而知。反正他就留下这些去了四川。但是我确定,姐姐绝对不是无意中看到这个名字就记住了。她不会想到,我曾经在她的房间里看见了那叠本子。那是个周末,还差几天过春节,她依旧彻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