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被抬出坤宁宫后,凛冽的寒意浸透了文锦的后背,咳嗽声急促地一下接着一下。她的脸色浮现着病态的苍白,脸上五官精致,睫毛稍微扇了扇,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小片的阴影。 容浔叹了一口气,随后起身走入寝殿,坐在了那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目光却被椅上的青鸾牡丹吸引去了目光,沉吟片刻道:“朕记得,这把椅子是朕赏给你的。” 文锦此刻也走到了寝殿,她点点头,声音虚弱道:“是,当时陛下说牡丹是花中之王,很衬臣妾的身份。” “确实很衬你的身份,身为皇后,你当真是无可挑剔。”容浔看着文锦,目光很淡,脸上也带着如寒冰一般的冷漠,“皇后近几月身子不见好,可是太过于担忧你舅舅导致的?” 文锦身子一颤,想说话却感觉到一阵眩晕,像一只负荷过重的船,在水面上打着转。 “坐下说话。”容浔望着人惴惴不安的模样,“你与朕夫妻数十载,有些规矩自然是不必束着的。” 文锦应了一声,随后坐在了容浔对面的椅子上。 她不敢抬眸直视容浔,同样也深知这几月舅舅的所作所为。身为帝王,最忌惮的便是“谋逆”,舅舅不懂得韬光养晦,当皇帝除了皇座,已无法再封的时候,便就是一个臣子的末日。 “臣妾舅舅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还请陛下饶恕舅舅,给他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文锦深知后宫不得干政,可这几月她吃不好睡不好,若舅舅当真以谋逆罪名被皇帝斩杀,她有何脸面去面对慕容氏。 容浔收起嘴角边的笑意,神色略略和缓道:“想来朕也有许久没和皇后聊聊天了,本以为后宫交给皇后手里朕很放心,可是...”容浔顿了一顿,“只是可惜了,如今前朝让朕不得安宁的事情,竟也与皇后攀扯上了关系。” 文锦只是静静听着,一言不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眼前这位帝王消些怒火。 “杨砚与你舅舅一样,都是大鄞的开国功臣,朕扪心自问,不曾亏待过他们二人。”容浔幽冷的嗓音令文锦头皮发麻,一抬头,便撞进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神里。 “朕命江陵王搜出来杨砚与你舅舅的书信往来,确实是抵赖不得的。至于杨砚,朕已下令诛杀。” 文锦的身子抖了一下,像是谁在她心头撕去了一片血淋淋的肉,她日盼夜盼千万不要发生的事情,今日终于发生在了她的眼前,文锦连忙跪在容浔身前崩溃大哭,“还请陛下饶恕舅舅一命,臣妾知道舅舅罪不可恕,可...可毕竟是慕容氏的人,还请陛下看在慕容氏的面子,宽恕舅舅一次吧!” “慕容氏的面子?”容浔突然冷笑起来,“皇后,朕与你相伴多年,正因为是看在慕容氏的面子才宽恕你多回。可朕对你的宽恕换来的却是你愈加的放肆!做了后宫之主犹嫌不足,更盼着何时能坐天下之主!” “臣妾万万不敢!”过分的激动让文锦本就苍白的面颊又添了一层薄雾,她用力扒住容浔的小腿不肯放开,声嘶力竭道,“臣妾陪伴陛下多年,自知尽心尽力,怎敢有一丝怠慢。若说有,便也只是没能为陛下诞下嫡子...” “尽心尽力?朕真是不知道皇后往日端庄的面目下到底藏着怎样的一颗心。”容浔的眸光在文锦身上巡视一番,不屑道,“秀女之事,肯为慕容氏办事便就顺利入宫,不肯便就淘汰,此事皇后还敢说尽心尽力这种话吗?是不是朕给你的权力太大,让皇后误以为可以一步登天了。” 文锦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没来由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只听“咣当”一声,手边茶盏已被砸个粉碎。她幽幽地看着容浔,“原来陛下都已知晓了,既然知晓了,又何苦来问臣妾!臣妾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文锦抬眸看着容浔,似乎想将这十余年的委屈倾泻出来,“陛下当真以为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吗?您本不想立臣妾为后,只是顾及慕容氏,为了遏制住凌氏罢了。瑾贵妃的恩宠如日中天,陛下自然不会立她为后,便只得立了有家族而无恩宠的臣妾。陛下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可臣妾呢?臣妾又何尝不是做了陛下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