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越来越快,心里越来越乱,沈青岚像一头困兽,在囚笼里徒劳地挣扎着,寻找着出路。
好半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扑到床上,拎过自己的枕头,翻过来,从夹层里找出一个绢包,慌乱地打开,那枚玉佩出现在眼前。他急躁地将它握进手中,去感受玉质的细腻温润。
但事实上,从一看到这枚玉佩开始,沈青岚的心就更加难以平静。与这块玉佩一模一样的还有另一块,角落里刻的是个“沈”字,天青色的玉质,同色的穗子,垂在深蓝色的丝质缎袍上,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将他的心意佩在身上一样。
这一对玉佩,本来就该是在一起的,他跟玉、器铺的师父学了好久,那上面的连理枝纹样,他刻成相互对应的了,让它们一看就是一对。
一对,一对……
沈青岚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几步跨到门边,扯开门奔了出去。
外面天还亮着,下人们大概都去账房领月钱了,此时院内一个人也没有,连卓信也不在。
沈青岚跑出院门,跑到东厢前的廊道上,穿过东西厢之间的小径,直向后花园奔去。
后花园很大,种着很多高大的树木,跟后面的树林连在一起。穿过那片树林,便是后山。
后山修着石径台阶,山脚下还有栈道。沈青岚一路狂奔,越级而上,一口气跑到山顶。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西面群山之巅的红橙色映得远方与天际相接的潜龙江水泛着晶亮,像一条银白色的巨龙,经过晋阳古城奔腾向东而去。
暮色四合,暑气消散了不少,山顶风很大,吹得头发与衣襟胡乱飘舞。
沈青岚疾走几步,来到山顶最高处的一处开阔地带,向着潜龙江水流的方向眺望。
在这条江奔流入海的地方,同样有座古城,山温水软,风景秀丽。他的爱人,就在那里。
眼泪像经过四季积累和雨露滋润而终于成熟的果实一般,簌簌滚落下来,滴滴碎在发丝飘扬的胸前。
如果江水可以带着他一路东去找到孟怀渊,实现多年夙愿,洗去满身风尘,沈青岚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可是现在,无论从哪个地方跳下去,都不会到达那个叫做孟怀渊的地方,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千万条支流和数不清的错崖险滩。看着遥遥相望,期间,却是如隔天涯。
只因为,在最有可能到达的时候,遇到了一点点意外,出现了一丝丝偏差。
就那么一点点,一丝丝。
胸口满涨的情绪终于不再压抑和忽略,哽咽变成了嚎啕,沈青岚攥着那枚破裂的玉佩,浑身无力地委顿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暮色笼罩的山顶,被哭声惊起的一群飞鸟扑棱棱地从头上飞过,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飞向水天相接的高远之处。
沈青岚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眼泪干涸,露水侵透衣衫,才慢慢起身,拖着麻木的脚步向山下走去。
没走几步,便停住了,卓信大叫着“公子,可找到你了”,飞快地跑上来,一把搀住他的手臂,“你怎么在这呀,急死我了!”
他的身后,站着目光担忧,神情复杂的周云雷。
沈青岚沉默着走过他身边,周云雷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终是忍住了。
卓信看着沈青岚,“我下午到账房领了月钱之后回屋里看到公子不在,门开着,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你回来,就去找了管家和周师兄,大家打了火把,找了好半夜。我跟周师兄上后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找到你了。”
沈青岚没说话,卓信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又道:“公子,这么晚了,你上这后山来做什么呀,黑灯瞎火的,要是碰上蛇虫野兽,可叫我们怎么跟少爷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