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憫轉過頭,這才發現傅詢也跟出來了。
他扯著嘴角笑了笑,問道:「陛下怎麼也出來了?不是還沒審完嗎?」
「江渙在審,你要去哪裡?」
「只是害怕御前失儀,出來隨便走走,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韓憫指了指走廊前邊的闌干:「那兒沒人,過去坐吧。」
他二人並排坐在闌幹上,背對著庭院,月光自身後投來,將模糊的影子打在牆上。
默默地坐了一陣,韓憫道:「我之前也問過傅筌這件事,只是沒有這麼詳細。他說『只是因為你兄長不巧在旁邊。』」
他抹了抹臉,故作輕鬆道:「好奇怪啊,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他怎麼就那麼輕賤別人?」
傅詢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攬住他的肩,搓了搓他的胳膊。
不經意間,碰見韓憫的臉,一片濡濕,才知道他哭了。
他哭得沒有聲音,傅詢用拇指幫他擦去眼淚,又轉過身子,雙臂把他攬進懷裡。
先太子過世時,傅詢還在西北帶兵,收到消息,匆匆趕回來時,正好參加喪禮。
那陣子韓家也在辦喪事,有一回兩個人在宮道上遇見,人間百般事,他二人鬼使神差地、就這樣抬手抱了一下。
仿佛外事都煙消雲散。
如同今夜一般。
韓憫趴在他懷裡哭,仍舊不出聲,只是脊背微顫,傅詢低頭看著他的發頂,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背。
許久,韓憫回過神,發現自己窩在傅詢懷裡,忽然覺得這樣不太對,想要起來,卻又被傅詢一把按住了。
韓憫掙扎著推了他兩下,兩個人才分開。
哭得厲害了些,他的眼睛還是紅的。
傅詢讓他閉上眼睛,用拇指幫他揉揉。
韓憫放鬆下來時,他才試探著問:「方才傅筌說的話,你聽去了多少?」
韓憫閉著眼,吸了吸鼻子:「全聽見了。」揉眼睛動作一頓,他又問:「先皇駕崩之前,真讓你處死韓家人?」
傅詢很艱難地應了一聲:「嗯。」
他回想起當時的情形——
先皇病重,傅詢匆匆回京。那日夜裡,先皇留他說話。
皇帝側臥在龍床上,虛虛地握住他的手,說話聲音斷斷續續:「你放心,傅筌陰毒,又不是正宮所出,皇位一定會傳給你的。」
傅詢沒有說話。
皇帝繼續道:「朕只有一點要求,你要皇位,就先把桐州韓家除盡。」
傅詢收回手,把他的手放在床上:「不勞父皇操心。」
說完這話,他起身要走,皇帝伸手要攔,卻險些摔下床榻。
他喘了幾口粗氣,幾次提不上氣來,厲聲道:「朕就知道你是被韓家那個迷了眼了,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朕。你要是早舍了他,朕早些年就立你做太子了,也不用把傅筌扶起來跟你作對。」
他抬腳要走,皇帝又歇斯底里地喊他的名姓:「傅詢!你不要不識好歹,你不殺他,朕自然有辦法處置韓家。三日之內,處置韓家,朕就把傳位詔書給你。」
傅詢停下腳步,回頭側目:「不必。」
推開殿門時,傅筌就端著湯藥站在門外,朝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傅詢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放他進去了。
方才見老皇帝眼底青紫,傅詢猜到他可能是中了慢性毒藥,如今再看見傅筌手裡端著的湯藥,就都明白了。
他沒有攔下傅筌,反手關上殿門,佯裝不知,卻出宮去點兵。
朝堂沙場浮沉多年,傅詢的心思與雙手,也不是十分乾淨。
只是不曾在韓憫面前流露過半分。
此時恭王府走廊下,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