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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2 / 5)

年轻后进,并且为赴欧洲巡迴演奏做准备;半年后,他将飞赴欧洲,与欧洲着名交响乐团合作,展开为前期三个月的巡迴演出……”主持人吐气如兰,甜美的嗓音,透过机器的放送,告诉了我,我急切的答案。

江潮远……我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个离我很远的世界。

我关掉收音机,继续默背张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潮远……耳畔彷彿响起了那幽暗的、淡淡的海潮声……十五岁的秋天,已涼天气未寒时。幽幽淡淡的海潮声,隔着远远的距离,随着琴声飘飘荡荡地,涼进我心田。我默默背着“春江潮水连海平”。那有着诗句一样名字的人,像江潮一样,愈想愈远;潮声里,恍恍地浮出一个我勾勒不出的、模糊的轮廓。

“怎么还不睡?都快十二点了!”妈忽地从房里出来。困倦的脸,襯托着疲累;约是客厅未熄的灯亮扰醒了她。她瞟了收音机一眼,皱眉说:“又听音乐了?书不好好地念,听那些有的没的做甚么?你明天不是要考试吗?这么晚了不睡觉,白白浪费电。早先叫你捡个职业训练学校念,学个本事,毕了业好找个工作,吃穿不必愁;你偏不听,念甚么高中,将来看你拿甚么吃!我可没钱供你念甚么大学。那是有钱人的头路,我们没钱人,就要认分,就是这个命──”

我低着头,默默听着妈的叨唸不满。

妈的日子过得不好。生活不好,但她并没有想过要如何改变我们的人生──不,她不是不想,而是没办法想。她没受过甚么教育,大字不认识一个,一直在社会的最低层浮沉。她常告诉我,要学一技之长,将来如果没人倚靠,一个人也能靠自己活得很好。但她没有想过、也没有能力栽培我。

“音乐”对我们这种家庭来说,是种奢侈的名词,在我们认知的水准之外。那是像我们这种生活在社会低层的人,永远也无法到达的艺术层外;对我们来说,生活仅就在追求生存的物质所需,便已经够累人了。所谓的“精神心灵的追求”,对在生活边缘挣扎的我们,不过是句空洞又充满讽刺的名词。

“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对我的沉默,妈显得更是不满。“光是读书就能饱吗?读职业训练学校,以后当个会计,一个月至少也有个二三万块;你偏不听,偏要念那种没用的高中,以后看你要怎么办!”

中学毕业时,妈希望我唸职业训练学校,学个一技之长,将来好不愁生活;但参加高中联考时,我考上了别人想挤也挤不进去的公立高中。学校好坏先且不论;学费相当便宜,不念可惜。那时,我只是觉得“不念可惜”,并没有坚持非念高中不可,是妈自己让我去念,可是现在妈数落起,这倒成了我的不是。

我知道,妈不是存心的,她只是积蓄了满腔的因疲惫引起的情绪无法宣泄,而随便找个名目发洩而已。妈是矛盾的;她没受过甚么教育,生活的智力开发并没有甚么知识性的成长,无法明白和理解何谓的“生活规划”、何谓的“人生前程”。她希望我学得一技之长,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必像她活我那么辛苦,工作得那么劳累;可是另一方面,她却又矛盾得否定知识的力量,觉得光是会念书是无法饱肚的。

她浮沉的,一直是最原始、最物质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生活”成了最重要的事,是一切前提;所谓的艺术和音乐,和我们这样的家庭,是极不相称的。

“好了!快去睡觉!”妈按按太阳穴,青筋暴凸布满掌背的粗糙双手,在在说明了生活的困难。

我无言地望着妈的背影,起身关掉电灯。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潮远……那离我,是多么遥远的世界!

妈三岁的时候,被窮困的母家卖给了人家当养女。养父家也窮,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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