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来,找辆往回开的车,再慢慢坐回去。
她喜欢让车开个不停,一直开,一直开。只要停下来,阮沅就会感觉到不舒服。
那是内心深处的不舒服,无论怎么卖力工作,怎么努力消费,都还是无法消减的不舒服。
她觉得心灵深处,始终有着无法克服的噪声,所以她要一直把耳塞塞着,让音乐片刻不能停,连之间的空隙都会让她发疯,她更没有力气打量周遭,她不要驻足静观,她没那个耐心。
有的时候,她甚至整夜不归,坐在公园长椅上,仰望着月亮用凄惨的步子从西边爬上天空,然后再慢慢从东方落了下去。
她的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想,就算浑身冻得发僵她也不在乎,她的时间全用在发呆上,她能感觉到五内时时刻刻的煎熬,好像被文火翻来覆去烤个不停,那种怎么都平静不下来的焦虑感,让阮沅迅速消瘦了下去。
她在这儿找不到安身之所,因为她的安身之所,已经被她自己亲手给毁掉了,对这花花世界,她再也提不起一点兴趣了。
店长和一同打工的学生仔都担心她,学生仔总对她说,要活得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阮沅已经活得很用力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活得用力点”,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两只肩膀如扛了座山那般沉重。阮沅知道,自己是一台不堪重荷的车,而且早已腐旧,每往上添一样东西,都能听见车身所发出的不祥的咯吱声。
她对自己居然还未倒毙路旁,感到万分惊讶。
然后学生仔说:“日子要熬长呵!”
阮沅苦笑,她说她已经被废去武功,一无是处了。学生仔眨眨眼睛,又道:“烂船也有三斤钉。”
阮沅被他逗乐了。
店长不像学生仔那么嗦,却很关心她,不排她的夜班,别的店员觉得不公,店长就说,你们有男友接送,阿沅没有。
然后店员们就起哄说,店长给阿沅做男友好咯!
店长就会紧张地说你们不要乱开玩笑,说完又偷偷打量阮沅的脸色。
这种玩笑,阮沅从不会出声。
店长刻意的照顾,她不是察觉不到,店长对她有好感,阮沅也清楚。
但她不可能再去爱谁了,这一点,她更加清楚。
如今她对谁都没要求,也懒得去奢谈什么未来,她根本就没有未来,未来的人生路上,阮沅早已自行其是的抹掉了任何让自己幸福的可能性。
有的时候,阮沅也会做梦,梦见从前和宗恪在一起的事。他在看奏章,她则守在边上,窗子敞着,春天的风吹拂着他们的脸,檐下铁马叮咚作响,她含了一枚青梅,他作势要去夺,拥着她细细的吻,连毛笔滚落一旁都未曾发觉……
然后阮沅就会满面泪痕醒过来,独自躺在这漫长的黑暗之中,被剧烈的悲伤给整个儿淹没,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像要停止跳动一般,安静无比。
冬天慢慢过去,半年时间就像流水一样消逝无踪。阮沅依然在那家便利店打工,她没有再换工作,因为钱够吃饭,够房租,再多的她也不知道该拿来干什么。
她没有联系过去的熟人,一个也没有。厉婷婷她没再去找,舅舅和舅妈也没有告知,阮沅已经不想再见任何人了。
她觉得就这么孤独一人活下去,挺好的,什么负担都没有,就算突然死掉,也不会有人伤心,反正她的心也早就死了。
天气热起来,城市的色彩发生了变化,高大乔木全都生出新叶子,城市上空,满满的翠绿耀人眼睛,鲜红、橙黄、天蓝……各色热裤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七彩缤纷的短裙代替了拘束厚重的春装,劳动节到了,几个店员在商量着一同去哪里玩,也有人很热心的拉阮沅参加,阮沅却谢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