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知道當日假太后向他師父九難拍了七掌「化骨綿掌」,陰毒掌力盡數逼還給自身,他師父雖教了化解之法,但自此之後,只要一使內力,全身骨骼立即寸斷。屈指算來,此時體內掌力尚未化盡,就算已經化去,諒她也不敢動武,再加自己有五龍令在手,一切有恃無恐,心下泰然。康熙卻知這假太后武功厲害,自己所學的武功全是她所授,即使加上個韋小寶,兩人仍和她相差甚遠,只有兩人以雙劍攻她空手,打她個措手不及,就如當年暗算鰲拜一般,才能取勝,是以一踏進寢殿,手掌心中就滲出汗水。
韋小寶心想:「今日是立大功的良機,我向老婊子撲將過去,皇上只道我奮不顧身,其實只不過是打一隻動彈不得的死狗。見到瘋狗,老子遠而避之,打死狗嘛,老子最拿手不過。」低聲道:「這賤人武功了得,皇上千萬不可涉險。由奴才先上!」康熙點點頭,右手緊緊抓住了劍柄。
走進寢殿,卻見殿中無人,床上錦帳低垂。
太后的聲音從帳中傳了出來:「皇帝,你多日不到慈寧宮來了,身子可安好嗎?」
康熙先前每日來慈寧宮向太后請安,自從得悉內情之後,心中說不出的憎恨,便來得甚疏。兩人沒料到她白天也睡在床上,先前商量好的法子便不管用了。康熙道:「聽說太后身子不適,兒子瞧太后來著。」向韋小寶使個眼色,吩咐:「掛起了帳子!」韋小寶應道:「喳!」走向床前。太后道:「我怕風,別掛帳子。」
康熙心想:「如不理她的話,徑去揭開帳子,只怕她有了提防。」說道:「是,不知太后是什麼不舒服,服過藥了麼?」太后道:「服過了。太醫說受了小小風寒,不打緊的。」康熙道:「兒子想瞧瞧太后面色怎樣?有沒發燒?」太后嘆了口氣,道:「我面色很好,不用瞧了。皇帝回去休息吧。」康熙心下起疑:「不知她在搗甚麼鬼?」
韋小寶見寢殿中黑沉沉的,當下轉過身子,向著康熙大打手勢,示意讓自己去抱住了她雙腿,皇帝便一劍斬落。
突然之間,康熙心念一動:「倘若小桂子所說的言語都是假的,那便如何?雖然那男人假扮宮女,確為實情,但說不定太后只穢亂宮禁,並無別情。我這一劍砍了下去,如果她竟是真太后,並非假冒,我豈不是既糊塗又不孝?寧可讓假太后有了提防,不得不召進侍衛來擒拿,也不能魯莽從事,由我親手斬傷了真太后。」當即搖搖頭,揮手命韋小寶退開,說道:「太后,兒子放心不下。」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揭開帳子。
錦帳兩下一分,只見太后急速轉身,面向里床,但就這麼一瞥之間,康熙已見到太后臉頰瘦削,容貌大不相同,說道:「太后,你老人家近來忽然瘦了很多。」語音已然發顫。
太后嘆了口氣,道:「自從五台山回來後,胃口一直不好,每天吃不上半碗飯,照照鏡子,幾乎自己也不認得了。」
康熙心想:「小桂子的話果然不假。這老賤人沒料到我突然會來,她睡在床上,沒人瞧見,今日沒喬裝改扮,是以說什麼也不肯讓我瞧她容貌。我已親眼目睹,難道還會弄錯?」怒火中燒,大聲道:「啊喲,太后,一隻大老鼠鑽到了掛氈後面。來人哪,快捲起掛氈來捉老鼠!」說著急退兩步,生怕假太后見事情敗露,便即暴起發難。
只聽太后顫聲道:「掛氈後面有什麼老鼠?」韋小寶上前拉動羊毛索子,捲起掛氈,露出櫃門。康熙道:「咦!原來這裡有隻大柜子,老鼠鑽進櫃裡去啦!」心想:「這時候事情已揭開了大半,她已然有備,再也不能偷襲了。」退到門口,向韋小寶招招手,道:「傳侍衛進來。柜子里有古怪聲音,別要躲藏著刺客,驚嚇了太后。」
韋小寶道:「是。」向著門外大聲叫道:「傳侍衛。」
八名侍衛走到寢殿門口,躬身聽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