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漸漸劃向岸邊,吳六奇叫道:「那一男一女在哪裡?」一艘小船上有人答道:「在這裡綁著。」吳六奇向艄公一揮手,坐船轉頭偏東,向那艘小船划去。吳六奇對韋小寶道:「韋兄弟,你我會中兄弟,情如骨肉。做哥哥的不忍見你誤於美色,葬送了一生,今日為你作個了斷。」韋小寶顫聲道:「這件事……還得……還得仔細商量。」吳六奇厲聲道:「還商量什麼?」
眼見兩船漸近,韋小寶憂心如焚,只得向馬超興求助:「馬大哥,你勸吳大哥一勸。」吳六奇道:「天下好女子甚多,包在做哥哥的身上,給你找一房稱心滿意的好媳婦就是。又何必留戀這等下賤女子?」韋小寶愁眉苦臉,道:「唉,這個……這個……」
突然間呼的一聲,一人躍起身來,撲到了對面船頭,正是胡逸之。
只見他一鑽入船艙,跟著便從後艄鑽出,手中已抱了一人,身法迅捷已極,隨即躍到岸上,幾個起落,已在數十丈外,聲音遠遠傳來:「吳大哥、馬大哥、韋兄弟,實在對不住之至,日後上門請罪,聽憑責罰。」話聲漸遠,但中氣充沛,仍聽得清清楚楚。
吳六奇又驚又怒,待要躍起追趕,見胡逸之已去得遠了,轉念一想,不禁捧腹大笑。
韋小寶鼓掌叫好,料想胡逸之抱了阿珂去,自然是將她送去和陳圓圓相會,倒也並不擔心。
第三十四回 一紙興亡看覆鹿 千年灰劫付冥鴻
片刻間兩船靠攏,天地會中兄弟將鄭克塽推了過來。韋小寶罵道:「奶奶的,你殺害天地會中兄弟,又想害死天地會總舵主,非把你開膛剖肚不可。辣塊媽媽,你明知阿珂是我老婆,又跟她勾勾搭搭。」說著走上前去,左右開弓,啪啪啪啪,打了他四個耳光。
鄭克塽喝飽了江水,早已委頓不堪,見到韋小寶凶神惡煞的模樣,求道:「韋兄弟,求你瞧在我爹爹的份上,饒我一命。從今而後,我……再也不敢跟阿珂姑娘說一句話。」韋小寶道:「倘若她跟你說話呢?」鄭克塽道:「我也不答,否則……否則……」否則怎樣,一時說不上來。韋小寶道:「你這人說話如同放屁。我先把你舌頭割了,好叫你便想跟阿珂說話,也說不上。」說著拔出匕首,喝道:「伸舌頭出來!」鄭克塽大驚,忙道:「我決不跟她說話便是,只要說一句話,便是混帳王八蛋。」
韋小寶生怕陳近南責罰,倒也不敢真的殺他,說道:「以後你再敢對天地會總舵主和兄弟們無禮,再敢跟我老婆不三不四,想弄頂綠帽給老子戴,老子一劍插在你這姦夫頭裡。」提起匕首輕輕一擲,那匕首直入船頭。
鄭克塽忙道:「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韋小寶轉頭對馬超興道:「馬大哥,他是你家後堂拿住的,請你發落吧。」馬超興嘆道:「國姓爺何等英雄,生的孫子卻這般不成器。」
吳六奇道:「這人回到台灣,必跟總舵主為難,不如一刀兩斷,永無後患。」鄭克塽大驚,忙道:「不,不會的。我回去台灣,求爹爹封陳永華陳先生的官,封個大大的官。」馬超興道:「哼,總舵主稀罕麼?」低聲對吳六奇道:「這人是鄭王爺的公子,咱們倘若殺了,只怕陷得總舵主有『弒主』之名。」
天地會是陳永華奉鄭成功之命而創,陳永華是天地會首領,但仍是台灣延平郡王府的下屬,會中兄弟若殺了延平王的兒子,陳永華雖不在場,卻也脫不了干係。吳六奇一想不錯,雙手一扯,拉斷了綁著鄭克塽的繩索,將他提起,喝道:「滾你的吧!」一把擲向岸上。
鄭克塽登時便如騰雲駕霧般飛出,在空中哇哇大叫,料想這一摔難免筋折骨斷,哪知屁股著地,在一片草地上滑出,雖震得全身疼痛,卻沒受傷,爬起身來,急急走了。
吳六奇和韋小寶哈哈大笑。馬超興道:「這傢伙丟了國姓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