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婳儿滑坐地上,终于崩溃。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愿是个男儿,可以在外行走,见识到不同的世界,而不是像她,只能关在深闺;可以做爱做的事,或经商,或为官,都可按个人爱好做事,而不是像她,只能以刺绣女红打发时日;可以选择心爱的女子为妻,至不济,在不满意家中订下的妻子时还可另觅新宠,而不是像她,如此被动地等着一个男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爱逾性命,也不过是如此。
将她遣嫁金陵,从此关山重重路迢迢,几难得才能再见一次面,他们忍心呵。
卿婳儿罗袖遮面,香喉哽噎。
“小姐!”卿容容惊呼,自小到大,不知有多少次卿婳儿将哭泣的自己逗笑,却一次也不曾见她哭过。她冲上前,学卿婳儿曾做过的,半跪着揽住哭倒在地的卿婳儿,纤手轻轻拍上香背,半哄半问:“小姐怎么了?为什么哭?”
卿婳儿反抱住情若姐妹的丫环,痛哭失声:“容容……”
莫离怎样了?
卿容容紧紧搂住她,低声:“告诉容容吧,为什么伤心呢?”
心下隐隐明了……
自定下嫁期后,小姐的笑容少了许多。
卿婳儿恍若攀住救命的浮木,悲泣:“我怕呵……”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这是读完《三字经》后小姐教的第一首诗。
若无卿婳儿,哪来的卿容容?
纤掌持续地拍抚着泣不成声的美人儿,柔语:“怕什么呢?有容容在呢。”
卿婳儿抽噎:“孤身远嫁,从此我举目无亲,容容,阿爹好狠心呵!”
长命无绝衰……
(那女子写诗时,是怎样的心境呢?)
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眼,她将头埋进卿婳儿散着清香的秀发,喃喃低语:“怎么会只是一个人呢?容容会陪着小姐的……”
反手死命搂着她,卿婳儿娇躯微颤:“我的心空空的,好慌好慌……”五岁时娘亲过世,大家都有事忙,没人理她,那种空洞冷寂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山无陵,江水为竭……
天叔说莫离的师父死了,莫离跑了去找仇家报仇,连他师父都没把握赢的对手,莫离却决定孤身闯入人家帮会的总舵去寻仇,简直是去找死。
她闭上眼,珠泪倾成伤心苦雨,打湿卿婳儿的黑发,呜咽:“小姐别怕,容容一直都在这儿,不管是哪,我们都会一起去对不对?”
冬雷阵阵夏雨雪……
莫离舍不下二十年的师徒情,她又何尝舍得小姐?并非谁轻谁重的问题,一样重要的两个人,若逼她舍了谁……若逼她舍了谁……
卿容容僵着身子,扶住卿婳儿的香肩,看着她挂满晶莹珠泪的玉容,轻轻道:“不管去哪,容容也跟小姐一起的。”
天地合,乃敢与敢绝……
卿婳儿便是她一直依靠的天哪。小姐照顾了她九年,是时候该她回报小姐一点点了吧。
天叔说若有她在身边,莫离行事或会三思,但她却知道莫离仍会去做他认为应做的事,正如她决定留在小姐身边而非随天叔去追莫离。
天叔已起程了吧?迟了莫离四天多的脚程,怎么赶得上呢?渐渐冷静的卿婳儿摇头道:“不行的,容容还有莫离呢。你忘了他吗?我只是有点害怕要离开家,并没有什么事的,容容不要担心了好吗?”
卿容容含泪笑道:“迟一两年嫁人没事吧?莫离答应了等我的。”
莫离,好好保重自己吧。
三艘巨轮声势浩大地驶离洛阳,顺风而下,开往金陵。
老爷少爷对小姐,也真费尽心了。
从晕船的不适中挣扎过来,卿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