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子,我想,大岛告诉我那是迷宫的隐喻。我脑袋里各种东西纵横交错,如一团乱麻,无法分清是什么和不是什么。
“为什么人对人非那么残忍不可,你知道么?”高个儿士兵问我。
“不知道。”我说。
“我也不怎么知道。”高个儿说,“对方是中国兵也好俄国兵也好美国兵也好,肯定都不想被搅断肠子死去。总而言之我们就住在那样的世界。所以我们逃了出来。但你别误会了,其实我们决不贪生怕死,作为士兵莫如说是出色的,只不过对那种含有暴力性意志的东西忍受不了。你这人也不贪生怕死吧?”
“自己也不大清楚。”我实言相告,“不过我一直想多少变得坚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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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重要。”壮个儿士兵回头看着我说,“非常重要,具有想变得坚强的意志这点。”
“你不说你坚强我也看得出来。”高个儿说,“这么小的年纪一般人来不了这里。”
“非常有主见。”壮个儿表示佩服。
两人这时总算止住了脚步。高个儿士兵摘下眼镜,指尖在鼻侧搓了几下,又戴回眼镜。他们没喘粗气,汗也没出。
“渴了?”高个儿问我。
“有点儿。”我说。说实话,喉咙渴得厉害。因为装水筒的尼龙袋早已扔了。
他拿起腰间的铝水壶递给我,我喝了几口温吞水。水滋润着我身体的每一部位。我揩了下水壶嘴还给他:“谢谢!”高个儿士兵默默接过。
“这里是山脊。”壮个儿士兵说。
“一口气下山,别摔倒。”高个儿说。
我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不好放脚的陡坡路下山。
长长的陡坡路走完一半拐个大弯穿过森林的时候,那个世界突然闪现在我们面前。
两个士兵止步回头看我。他们什么也不说,但他们眼睛在无声地告诉我:这就是那个场所,你要进入这里。我也停住脚步,打量这个世界。
这是巧妙利用自然地形开出来的平坦的盆地。有多少人生活在这里我不知道,从规模来看,人数应该不会很多。有几条路,沿路零星排列着几座房子。路窄,房小。路上空无人影。建筑物一律表情呆板,与其说是以外观美丽为基准、莫如说是以遮风挡雨为基准而建造的。其大小不足以称为镇,没有店铺,没有较大的公共设施,没有招牌没有告示板,无非大小大同小异、样式大同小异的简易建筑物兴之所至地凑在一起而已。哪座房子都没有院落,路旁一棵树也见不到,就好像在说植物之类周围森林里已绰绰有余了。
风微微吹来。风吹过森林,在我四周此起彼伏地摇颤树叶。那窸窸窣窣的匿名声音在我的心壁留下风纹。我手扶树干闭起眼睛。风纹看上去未尝不像某种暗号,但我还不能读取其含义,如我一无所知的外语。我重新睁开眼睛再次打量这个新世界。站在半山坡上同士兵们一起细细打量起来,我感觉心中的风纹进一步移向前去。暗号随之重组,隐喻随之转换。我觉得自己正远远地飘离自身。我变成蝴蝶在世界周边翩然飞舞,周边的外围有空白与实体完全合为一体的空间,过去与未来构成无隙无限的圆圈,里面徘徊着不曾被任何人解读的符号、不曾被任何人听取的和音。
我调整呼吸。我的心尚未彻底合而为一。但是,那里已没有畏惧。
士兵们重新默默启步,我也默默尾随其后。越沿坡下行,镇离得越近。带有石堤的小河沿着路边流淌,水一清见底,琤琤有声,令人心旷神怡。所有东西在这里都那么简洁那么小,到处竖有细细的电线杆,有电线拉在上面。这就是说,电是通来这里的。电?这让我产生一种乖离感。
这个场所四面围着高耸的绿色山脊。天空灰云密布。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