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都在梦里骑着自行车。我想,等再到了下一个路口,进入下一个林阴小路和下一个秃秃的长廊,我就会真实地走在真实的路上了,这样只需17分钟,我就能够到达伊秋的家,开始我们学习小组的功课了……
七:伊 秋(2)
正在这时,闹钟叫了起来。 我睁开眼睛,清醒过来。赶快起床收拾,匆匆忙忙吃了点早饭,就奔伊秋家走去。 我其实并不会骑自行车,对于现代的、机械的东西我一直都缺乏平衡感。 走进伊秋家院子时,我感到有点惊讶。因为这院子与我家的院子非常的不同,旷旷荡荡的院落里只有一幢旷旷荡荡的老房子,那老房子的木门和窗棂全都破损不堪,红色房瓦参差不齐,垣墙由于阴雨霉湿的侵蚀,浮上一层锈绿。这里实在不像是一个有人居住的院子,它更像是一个废弃的、无人问津的仓库和旷场。 我从晾衣绳上一眼看到一件熟悉的褪了色的粉红上衣,那是伊秋的衣服,它正在阴凉里无精打采地摇晃。由此我判断出这里是她的家确凿无疑。 我沿着院子里铺着的深灰色的石砖,侧身擦过几株被焦灼的太阳烘烤得有些凋敝的向日葵,走近那幢老房子。 我站在外边喊,“伊秋!伊秋!” 老房子裂开一道缝隙,伊秋从一处很不像是房门的木头门里探出头。她高兴地应着,招呼我进屋。 伊秋正在镜前梳头发。进屋时我看到她光着脚板直直地站立在坑坑凹凹的洋灰地面上,身体向上挺翘着,穿着一件下摆饰着花边的挺俗气的短裙,上衣的领口开得很低。她正在把长长的头发辫成一根很粗的大辫子,然后把它弯弯绕就盘在脑后。她的肉感的胳臂在镜子前高高举着,不停地晃动,以至于我无法从镜中看清她的脸孔。我从后边看到,这样一种已逝的岁月里的古老的发式,被她三盘五绕地一弄,却重建起一种耳目一新的风韵,非常奇妙。 我环视了一下这幢旷旷荡荡的老房子,注意到里边还有一个套间,那房子虚掩着门,从门缝看到里边黑洞洞的,好像没有窗子,只是隐隐约约看到里边的一只行军床上堆放着一些白花花的被褥或者衣物。 外屋的陈设十分破旧,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几乎顶着顶棚那么高的老式衣柜,柜面下端已有多处油漆剥落,露出一道道白花花的木茬,像是早年家里养过小猫或者小狗,留下被它们磨牙和练爪时啃咬抓挠的痕迹。木柜把手上的铜环已经锈迹斑驳。 清扫得还算干净的洋灰地上,木椅、米桶、花架以及几件穿脏的衣物,凌乱地左一摊右一堆摆放着。墙壁光秃秃的,没有一件装饰物,几朵潮湿的霉斑如同绿色的花朵开放在泛黄的墙壁上。 在我身后的墙角处,我惊奇地看到有半墙高的残损不堪的书籍,那个角落尘埃遍布,灰土像一条毛毯严严实实地把它们罩住。由此可以看出,这幢房子的老主人曾经是一个喜欢书籍的人。但是,我早已知道,伊秋是跟叔父长大的,她早就没有了父母。 伊秋的家里只有她一人。 我一时不知坐在哪里合适,就又去看镜前梳理头发的伊秋。我的目光倾斜地越过她右边的肩膀,从侧面可以看到镜中反射出来的伊秋,她的身影犹如一片|乳白色的光线,两条架起的胳臂仿佛做着奔跑状。我虽然看不到她那双可以蹿出火苗来的大眼睛,但我可以感觉到镜中那影像正是风华正茂。 然后,我把惟一的那只油漆脱落但格外结实的木椅拉到桌子前,坐了下来,摊开我的作业本,无心地写起来。 一会儿,伊秋收拾完毕,就晃晃悠悠瘸着腿走过来,散发出一股薄荷凉的痱子粉气味。她坐到我对面的床上,与我隔桌而坐,也把作业本摊在桌子上。 平时,在班里,我和伊秋几乎没有说过话。由于她比班上的同学大两岁,又是个瘸子,大家总是嘲笑她,甚至学她走路时一拐一拐的怪样子。但是,她从来不生气,别人拿她开心时,她不仅不生气,而且表现得比别人还要开心,笑起来没完没了。 这时,伊秋打开作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