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了一下身,只露出側面,但我仍然看到了她,第一次看到。棕色的頭髮,很漂亮,穿著一件半透明的性感長裙。充滿神秘感,風情萬種,滿眼愛意的樣子。完全就是人們想像的情婦的樣子,無可比擬的性感;這也正是她們令人憎恨的原因,我猜想……
但是媽媽的美麗一點兒也不遜於她。
不相上下,我可以說。
我甚至有點兒崇拜我爸爸,這也是我暫時還不想掐殺他的原因。他可以是一個成功的草皮商人,他可以是一個成功的丈夫和爸爸,他還可以傾倒世上最美麗的女人們。
再上一步……
我跟您保證,真的是最後一步。
我看到一個輪子,接著第二個輪子,然後還有兩個,最後是一整個嬰兒車。接下來,當然是我看到了一個嬰兒。我沒有跟您說,但從一開始我就發現他了。
怎麼可能看不到呢?
我不是很擅於判斷新生兒的年紀,但是就這麼看,我覺得有幾個月大吧,總之應該不超過六個月大。但是跟您說,經過最初一刻的震驚,讓我驚訝的並不是這個嬰兒。
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那個棕色頭髮的性感美人兒,那個和我爸爸擁吻在一起的女人,並沒有把孩子抱在懷裡。
這下您明白了吧?如果不是她抱著這個孩子,那就是我爸爸抱著了。
49 2016年8月23日,9點
拂曉時,克洛蒂爾德睡著了。在l&039;aryon號的船艙底部,沉沉地睡著。那時,奧賽呂西亞海灘上尋歡作樂的人們也開始昏昏欲睡,托比·卡里斯特的燈光開始熄滅,瑪利亞·琪加拉穿上了浴袍,電子音樂的回聲被吹散,被往往復復的海浪淹沒,蕩滌著。
l&039;aryon號輕輕地上下起伏著。克洛蒂爾德蜷縮在船尾角落裡的一條又髒又舊的毯子裡,毯子還散發著一股混合著碘與燃油的味道。在很長一段半醒半夢的狀態下,她望著天空中的星星。身體被沙灘上茅草屋頂的球燈用綠色、紫色的雷射掃射著,她在想她的媽媽是不是回到一個小行星上去生活了,只是偶爾回來幾次。夢到她生命中如彗星般短暫相遇的男人們。探尋她記憶中的那些黑洞,那些佩特拉·科達懸崖大爆炸之後產生的黑洞。經過漫長的半夢半醒,克洛蒂爾德幾近崩潰了。
手機鈴聲吵醒了她。
是納達爾!
這個渾蛋將她拋在一邊,夾著尾巴去與他的妻子會合了。夾著魚鰭更合適。將他的夢想拋在一邊,拋在l&039;aryon的船艙底,就是她現在躺著的,一股燃油和海鷗糞便味道的地方。這個渾蛋還曾經為了一個建築師的鬼魂,將她的生命拋在一邊。而她已經準備好將她的鼻子探向被遺忘已久的檔案里,加上她的嘴巴、舌頭,還有心中、肚中、雙腿間所有的器官,為她的失敗命運做辯護。但是她來得太晚了,太太晚了,晚了將近三十年。
至少,納達爾還有給她打電話說抱歉的風度。
「克洛蒂爾德?我是納達爾。我的岳父想見見你。」
這麼有意思的道歉方式!
「卡爾西亞警長?在哪兒?他的按摩浴缸里嗎?」
克洛蒂爾德清醒了過來。海水在她周圍咕咕作響。她感覺輕飄飄的,自由自在的,還以為自己解開了l&039;aryon號的纜繩。
「不,來我家。到蓬塔羅薩來。」
至少,克洛蒂爾德還有心情開個玩笑。
「你跟他說了你要休掉他的女兒然後跟我結婚嗎?」
「克洛,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今早在營地,蠑螈營地,發生了一起謀殺案。」
克洛蒂爾德的手緊緊揪住了骯髒的毯子。不知道為什麼,她先想到了瓦倫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