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爾德沒有再繼續唱反調。她的爺爺在內心深處,和其他人一樣。一個走在自己幻想中的男人……因為這個世界轉得太快,像一個巨大的甩干機甩掉了空想。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在她的版本增加更多的細節:賽文·斯皮內洛擰開了富埃果的轉向球頭螺母,因為他知道那天晚上,保羅和帕爾瑪·伊德里斯不會開車出去,他們會按照計劃在卡薩帝斯特拉過夜。沒有成年人知道那天晚上要開車的人,是尼古拉斯。瑪利亞·琪加拉會陪著他。是他們,殺手想要對付的是他們。由於強烈的渴望、嫉妒和惱怒。這個假設,不是卡薩努,也不是任何一個十八歲以上的人可以拼湊出來的。一群青少年的秘密比被黑手黨攻擊過的科西嘉村莊的秘密更加難以識破。
他們慢慢穿過農莊的院子,繞過了麗薩貝塔種植的蘭花花圃。克洛蒂爾德沒有想到的是,卡薩努並沒有直接去廚房,而是坐在了長椅上,那個她在二十七年前,在事故發生之前睡過的長椅。
不會的,她繼續想著,不會有人能猜到那年夏天這群青少年間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沒有一個證人,沒有一個成年人。
除非……
克洛蒂爾德看著卡薩努在長椅上緩慢地呼吸著。爺爺看起來像一隻貓,一隻胖胖的睡貓。看上去他累了,有些無精打采,沒有一點兒力氣,但是只要有一丁點兒的危險,他都會迅速、準確、毫不留情地跳起來。
麗薩貝塔已經從房間裡出來,走了過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斯佩蘭扎站在門檻那裡,保持著警覺。
「你沒事兒吧,卡薩努?」
老科西嘉沒有回答,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讓陽光催生他的困意,但是是的,他確認地點了點頭,沒事兒。一根手杖,一頂帽子,他的農莊,他的橡木,他的部族。
除非……
克洛蒂爾德的想法讓她覺得恐慌。
在事故發生前的幾分鐘,她正處在卡薩努的位置上。在她爸爸強行把她帶上富埃果之前,她睡著了,在聽黑手樂隊的歌,還在本子上潦草地寫過最後幾個字……
除非……
在那個1989年夏天,沒有一個成年人能猜到在這群青少年中正在上演著怎樣的悲劇。
除非他們中有人讀了她的日記!
麗薩貝塔奶奶走上前來,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對她丈夫的身體狀況表示放心。她彎下腰湊到她孫女的耳朵邊,好像有個秘密要告訴她,好像她讀懂了她的心思一樣。
「發生意外的那天晚上,親愛的,你把你的筆記本忘在長椅上了。所以……」
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克洛蒂爾德的手機在口袋裡響了起來。
弗蘭克!
終於。
克洛蒂爾德走開了一米遠。
「弗蘭克,你回來了嗎?」
她的丈夫的聲音是斷斷續續、氣喘吁吁的。讓人覺得他是在一邊跑一邊說,或者他周圍有風在吹著。兩天都沒有說過話了,但他連句問候語都沒有。
「瓦倫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怎麼啦?」
「我在蠑螈營地的接待處,在安妮卡這裡。你留了一個口信讓瓦倫蒂娜去阿卡努找你,有緊急情況。」
克洛蒂爾德覺得兩腳發軟。她要扶住長椅才能保持住身體的平衡。
「不是我,弗蘭克!我從來都沒給她留過什麼信息。」
「那是你祖父?還是阿卡努的其他什麼人?」
「我不知道,這很奇怪。等等,我問一下。」
克洛蒂爾德走向麗薩貝塔,還沒等她開口,她祖母先把她剛才的話說完了。
「發生意外的那個晚上,你的日記本,是我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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