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爾德把一隻手搭在弗蘭克的肩膀上。她幾乎有些感動地發現他正跪在地上與螞蟻大軍進行鬥爭,它們每天都會為了爬上早餐櫃而開闢新的路徑;弗蘭克在整理柜子里的東西,把縫隙堵上,糖啊,咖啡啊,餅乾啊,檢查每一個包裝,並把每一個袋子上的結都重新繫緊一遍。感覺這個小男生對這些小昆蟲的狡猾和毅力幾乎無能為力。
克洛蒂爾德就這樣把手留在他光溜溜的肩膀上。她的動作中夾雜著一點兒愧疚,一點兒害怕,但更多的是策略的需要。與納達爾無關,與此刻無關,而是為了今天的午夜之約。
這些複雜的情感也糾結在她的聲音里。
「給我一些時間,弗蘭克。我很快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我收到一些信息,一些新的信息。」
她遲疑了片刻,也可能是好一會兒,可是弗蘭克卻轉身蹲下去跟螞蟻說起話來。
「跟鬼魂無關,弗蘭克,我向你保證。只有真相。關於舊照片、證據,還有殘酷的事實。」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腰吻了他的脖子。奇怪的是,這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一種真誠。比有情人之前還要真誠。弗蘭克轉過身來,久久打量著她,像是在嘗試讀懂她的心,像是在觀察一個正在穿過這個他稱為妻子的瘋女人的腦子的蟻群,像是在告訴自己,她的這些妄想,也可以被裝進一個密封袋裡保護起來。
「隨便你,克洛。隨便你。」
這是一個陷阱嗎?
克洛蒂爾德沉浸在她的思考中。
「媽媽,可以把蛋黃醬遞給我嗎?」
午夜時分,到通往卡薩帝斯特拉的那條小路下面。
你在那裡等著。他會來帶你的。
「姑娘們,明天我們出海,沒反悔吧?」
我真想跟你說說話。
今晚吧。今晚可以,如果你能來的話。
這會是一個新的陷阱嗎?一個卑鄙得讓她頭破血流的陷阱嗎?成堆的疑問手拉著手在她腦子裡跳著圓圈舞,它們似乎都因某人按照預謀實施的行為引發:第一封寄去c29號營房的信,她被盜的證件,一條和它的前世共用名字的狗,布置好的早餐,這封新放在她擋風玻璃上的來信……
「克洛,瓦倫,你們在聽我說嗎?我預訂了470號遊艇一整天。等著瞧吧,你們一定會喜歡的。海風,寧靜,自由……」
從賽文向她吐露的這些隱情里,找不到關於這些疑問的答案,即便這些隱情持續不斷地碾軋著她的心,即便尼古拉斯最後的眼神一直縈繞在她腦海里。現在她可以把這個眼神解讀為:他已經知道自己將成為一個殺人犯,而且同時自己也將被執行死刑。尼古拉斯為了引誘瑪利亞·琪加拉而進行的計劃和她收到的這些信,有什麼樣的解釋可以將這兩件荒唐的事件聯繫到一起呢?
只有一個,克洛蒂爾德想。唯一的,更荒唐的解釋,就是,媽媽,還活著的媽媽。
23點。
弗蘭克,這個花了整整一個晚上檢查羅盤、海洋圖和航海手冊的地道小水手,已經睡了。明天要很早起床。幾乎是六個月前,他就為8月21日預訂了470號。弗蘭克決不允許任何的意外,他一早就開始收集資料,進行訓練,昨天還花了一大部分時間進行複習。
克洛蒂爾德坐在那兒,帶著恆河沙數般的信念數著她手裡小說的行數,順便觀察著她的丈夫。當我們對這些冒險家了解得越多,就越會發現,從根本上說,他們都是些無趣的人。這些傢伙都很小心謹慎,從來不留機會給任何偶然的、不了解的、意外的情況,比如那些攀岩者、衝浪者或者是船長。
她看著她丈夫把一條毛巾折四折,收起掃把,輕輕地放好帽子。
如果弄反了就不對了。
所有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