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爷,您误会了,我没那意思啊!我周永富岂是唯利是图的人?金钱在我眼里如粪土,不值一提,我——”
“八十两。”
“……我既然说要接您这笔生意,一言既出,驷马难、难……八十两?”
“不,是六十两。”游大爷声线不高不低,维持无波状态。
“六、六……怎么成六十两了?!”
“四十两。”
“嗄?!等等,这、这这……”周老板喉头被卤蛋噎住似的,费了番气力才挤出话。“方才……明明是一百两的!”
“方才是方才,现下是现下。四十两你要不要?”
“一百两、四十两……秀爷,这……少了六十两啊!”
“现在是二十两了。每艘货船多付周老板二十两,你要是不要?要,等会儿我请底下人跟你签约,不要,那咱俩公堂上见,我图个舒畅,阁下也可放开胸怀去与‘广丰号’相好。”
“我要我要,二十两我要了!”怕回答得慢些,价钱又要往下压。
“周老板也怪,一百两不要,二十两反倒答得痛快,真奇。”
她听到周老板发出一阵干笑,嚅着声,却没能再说什么。不知因何,她竟替他感到脸红。
要换作她,被一个后辈如此嘲讽,肯定挖个洞把自个儿埋了……噢,不,要真是她,她可不敢上“太川行”捋虎须,银两没搞到多少,却得罪了江北大商,弄得这般难看。
缓缓吐出气息,心脏仍跳得厉害,她缩回有些发酸的颈子,不一会儿再从叶缝间瞧去时,周老板已离开,丝瓜棚下仅剩那抹坐姿闲适的修长身影。
……现下又该如何?
缩在原处,静候他游大爷离开?抑或自个儿先悄悄退离?
再有,她的开心铜钱究竟掉在哪儿了……啊!在那里!
矮树丛外,一枚小小巧巧的铜钱躺在青石板上,映着薄凉秋光。
惊喜上心头,她未及多想,探手欲拾。
轻微窸窣声引来男人的注意,瞬间,她如被点学穴般定住不动,内心暗暗叫糟。
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没一个可行,尤其觑到男人已起身离开瓜棚,那身锦衣正徐缓朝她藏身之处步近,愈走愈近,愈近,那锦衣上的纵横线丝便愈清楚……她头一遭体会到,心跳到嗓眼是何滋味,彷佛呼息吐纳再重一些,乱颤的心肝就要呕将出来。
与其被难看地揪出,还不如自己爽快招认!
眸子紧闭了闭,她牙一咬,鼓起勇气,青布裙里的双腿正要施力爬起——
“又是你这小家伙。”
……谁?!
她浑身僵硬,双眸倏地睁开。
从叶与枝桠间看去,男人蹲在她斜前方,离她不出五步之距。
看、看到了!
她看清那张传闻中的俊美长相!
此时,他麦芽色的脸庞侧对着她,挺直的鼻梁首先抓住她眸光,男人鼻形厚实,鼻头微勾,本是和善多福之相,鼻下偏偏生了张桃红薄唇,唇山明显,人中深长,一见便觉是好辩争强的性情。
他毛发颇丰,颊边的鬓发仔细修剪过,眉生得真好看,细细弯弯,黑墨墨的,像工笔画里常见的细柳美人眉。眼窝有些深,淡敛的睫毛既长又翘,她能想象那密睫沾染水珠的模样,定是剔透晶莹,欲坠不坠,不管他目光多冷淡、多凶恶,也必然是美的。
忽地,她上排牙齿陷进柔软下唇,硬生生咬住几要逸出唇的轻呼。
她见他长臂探进矮树丛里,窸窸窣窣一阵,竟拉出一架小木板车。
这玩意儿外表简陋,就两片木板合在一块儿,底下装有四个木轮子,是给小娃娃推着走、用来学步的,也能让娃娃坐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