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遥像是自嘲一样,低头笑了笑:“嗯,被啸之兄猜中了。”
他慢慢给自己斟酒,然后慢慢道:“那次回来以后,我一直在想小宝,也一直在心里懊悔,总觉得,好像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或许吧,我觉得我放弃了他,好像放弃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就因为我胆怯未来,不肯向前,我就丢下了他,回到了原有的生活里,这真是……某种懦夫的行径。”
姜啸之不出声,静等着他继续叙说。
“这反复的思虑积累了很久,积累到了上个月,我终于忍耐不了了,我想回去看看他,就看一眼,哪怕什么都做不了,我只看一眼就回来。”
“去了么?”姜啸之问。
井遥点了点头:“去了。”
“见着了?”姜啸之忽然有点担心,因为井遥的神色不太对劲,有些呆呆的。
良久,井遥点点头:“见着了。”
“他……怎么样?”
“结婚了。”
这三个字,此时灌入姜啸之的耳朵,无异于巨响一下。
“这……怎么会这样?”他咧咧嘴。
“已经过去七年了。啸之兄,他已经二十八了。”井遥抬起头来,淡淡地说,“我在他的公司门口见着了他,是他父亲的公司。据说他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出国留学,然后回来进了父亲的公司,再然后,和门当户对的妻子结婚,现在孩子已经快一岁了。”
姜啸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种事情!
“这……这是搞什么鬼啊?!”
“嗯,可不是?”井遥也笑起来,“我的第一念头也是这个:这是搞什么鬼?!原来他这么轻易就走上了别的道路,还枉我在这边如此想念他,甚至冒着被陛下发觉的风险到这边来看他,原来我就看见了这些。那好吧,既然他现在如此幸福,我也不用再内疚了。”
姜啸之不出声,他知道,事情还未完。
“可等到我近距离看见他时,我就明白,我错了。”
“什么错了?”
“他一点都不幸福。”井遥低头转着手里的碧玉杯子,“那一天,我跟踪了他一整天。他上班,下班,去保姆那儿接女儿,和妻女一同去餐厅吃饭,去购物……我始终跟踪着他,观察他,他一直没有笑过,他的样子变得有点老了,瘦得厉害,真是超出年龄的苍老,脸像一张无表情的白纸,唯有和女儿说话很柔和,可是,和他从前那爱笑的样子全然不同。那个小宝,怎么忍得住不笑呢?”
姜啸之无声叹了口气,他知道,那是因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然后到他们快要离开餐厅的时候,我一时大意,没有隐藏好,被他看见了。”
“啊?!”
“他丢下妻子女儿,从餐厅里追了出来,他追得那么快,差点被车撞着,我想离开,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井遥嘶声道,“我和他,就隔着满是车流的马路,面对着面傻站着。”
“……”
叙述停下来了,井遥的表情,像是在做梦,好像他已经沉浸在旧梦里,拔不出来了。
好半天,他才再度开口:“……然后,我转身离开,他没有再追过来。”
姜啸之一言不发的听着。
“啸之兄,你能理解么?看见他那张脸时,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是我把这个人毁了。”
他终于承认了,姜啸之忽然想,曾经有那么多惨绿少年为井遥痛苦,而此刻,他终于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也许这世上有人像橡皮,能够在受伤之后自行恢复,人们通常称赞他们坚强,可是这世上,毕竟也有脆弱如琉璃的人,生而为琉璃,并不是他们的错。
“如果把小宝带过来,他会不会过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