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局长轻车熟路,经验丰富,什么礼品都不带,夹了个公文包就乘电梯到了十八楼,见了病人一面,递给阎金照一个信封,说里面有工作汇报材料,抬腿就乘电梯下去了。
组织部负责人事调配的副部长在省党校学习,听说阎老先生住院,也履行人之常情前来探视。他拉了个背场说,阎书记我原来不知道,听县里干部说了才知道,给,这是我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说着掏出一千块钱。阎金照看了看十来张百元票,顿时严肃了,说我不缺这玩意儿,留着自己用吧,以后好好工作,不要来了。副部长一时弄不清领导的真正意思,脸有点儿发烫。
在以后来的探视者中,凡是空手而到,不提提留留带大包小包礼品的,或者说拉背场借机汇报工作转交材料的,阎金照都笑脸相迎,热情接待,但按惯例,不管饭,也没时间,到不上招待,探视者会很得体地说还有事情要办,不麻烦领导了,于是匆匆离开,前客让后客,以免和后来者碰头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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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天的观察和准备,阎老先生的开颅手术终于得以实施。在手术风险责任书上签罢字以后,身穿病号服装的阎老生被白衣白帽、戴着白口罩的护士推进了手术室。阎金照夫妇和从老家来的近亲属,在手术室外或者来回渡步,或者坐在固定连椅上默默地等待。
室内医护人员紧张地实施手术,不时有满脸严肃的人出出进进,间杂有急促的脚步和说话声。最后,由于麻醉后血压急剧下降而且升不上来,监视器上,上下起伏弯弯曲曲的图象逐步变成了一条直线。主刀医生很麻利地缝住了刀口。在门外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属,很快得到了不幸的噩耗,阎老先生作古了。真是,纵有家财千万贯,难脱乘鹤向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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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金照老家院里院外,一派凄然肃穆。正房中间,一口松木棺材里放着红木做成镶有塑料宝石的骨灰盒,下面铺有崭新的黄|色褥子,上面盖着新缝制白色被子,山里人叫“铺金盖银”。堂屋门外,灵棚下霓虹灯隐隐闪烁,八仙桌上,端坐着阎老先生的遗像,前面摆放着五荤五素五样水果等供品。香炉蜡台前面,放着一把酒壶和三只酒杯。尽管老先生生前不会喝酒,但这是规矩,上路了也要入乡随俗。
供桌前,铺着一张大席,供农村吊唁者磕头行礼。一般亲戚和街坊,都是一连四叩首,当然首尾两作揖。而老太太的娘家人,才需要行大礼,少则花九拜,巧十三儿,多则二十四拜,以示亲戚关系密切,与众不同。机关来客,一律新式儿,行三鞠躬礼。如果时间允许,执事客还会灵活机动地客套一番,拉着长腔亮着嗓门儿大喊:某某单位,某某领导就位——,静默三分钟。今天是阎老先生的丧葬之日,老先生生病住院期间,某某领导,某某朋友前往看望,儿孙们深表感谢——。孝子贤孙陪祭,一鞠躬,二鞠躬,再鞠躬,礼毕,忙工照应贵客,大棚底下喝茶——。娘家贵客,吃饭时一律首座了——。
大门外,门两旁摆放着高大的门马,墙边摆放着纸扎的楼房,奔驰轿车,波音373飞机,还有液晶超大屏幕彩色电视机和麻将桌等。活的时候有的,在另一个世界都要最大程度的满足;活时没有的,也创造条件尽力而为,争取满足。穷人日子不好过,穷鬼的日子更难熬呀!后代人可谓设身处地。院子里外,孝子贤孙的哭声,响器班儿军乐队的丝弦唢呐锣鼓声,流行歌曲的喧闹声,震耳欲聋的铁炮声,像饭店跑堂一样的忙工的嘈杂声,执事客拉着长而洪亮的“点纸——请啊,请啊——谢——,忙工照应客人,大棚底下喝茶啦——”声音,搀杂在一起,乱轰轰的,对面说话都得提高八度。
当头儿子阎金照带着孝章,脖子上系着孝布,象父亲住院时一样,忙不迭地接待着本地和外地的头头脑脑等贵客好友。也许是过于悲伤,也许是劳累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