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了这一帮太医开脱,不说他们医术不好,反而说朕日夜操劳,弄虚了身子,结果病气乘虚而入。好比打仗,安错了营寨,排错了阵势,敌人攻打进来,当然招架不住。哼,孩子话,寡人一生用兵,百战百克,天下群雄奈何不了我,区区小病又能奈我何?”说到这儿,想起平定天下的壮举,心怀大慰,扬声说,“你们几个,全都滚吧!”
殿内响起唯唯诺诺之声,忽听朱微又说:“李太医留步,相烦将这一剂汤药再煎一副……”话没说完,朱元璋“呸”了一声,说道:“才说了治病在于自强,怎么又要煎药来吃?”
朱微从容道:“用兵之妙,存乎一心,如果敌人太强,偶尔也要召集援兵。”朱元璋沉默一下,嘿然道:“小丫头歪理多多,听你一说,寡人不将病治好,岂不跟打了败仗一样?罢了,喝药就喝药,免得输了这一仗,老子脸面无光。但你小丫头牙尖嘴利,为父也要罚你。”
朱微说道:“女儿甘受责罚。”朱元璋笑道:“就罚你弹琴,寡人药没喝完,你就不许停下来。”朱微笑道:“父皇这哪儿是罚?分明就是赏了。能为父皇鼓琴,女儿幸何如之。”
席应真听到这儿,忽地放声大笑。殿中“咦”了一声,朱元璋说道:“牛鼻子来了。”朱微也说:“师父到了。”语声中透出不胜喜悦。
席应真轻轻拍了拍乐之扬,后者如梦方醒,扶着他走进大殿。但见四壁都是典籍,大殿之内书香飘溢,地上跪了几个太医宫女,个个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一只青花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碗中汤药四处泼溅。朱元璋坐在龙榻上面,斜靠着一张矮桌,两年不见,他的样貌越发苍老,白发稀稀拉拉,双颊深深凹陷,唯有一双老眼灼灼发亮,左顾右盼,仍有雷电之威。
冷玄站在老皇帝身后,仍是一身白衣,双目半睁半闭,众人入殿,他也不抬眼。朱微扶着瑶琴,站在老皇帝身边,两年不见,少女光彩胜昔,更添娇艳,清如子玉,白若素莲,个子高挑如许,有如带露名花,将开未放,惹人垂怜。
朱微看见师父,喜极而笑,双颊若有若无,现出一对梨涡,跟着目光一转,又落在乐之扬脸上,两人四目相接,朱微浑身一震,眼里生出一丝恍惚,小口微微张开,似要叫喊什么。
两年多来,这一刻在乐之扬梦里出现了千百次,至此梦想成真,只觉心跳如雷,忘乎所以。这时间,忽觉有人轻拍他的手背,转眼看去,席应真目视前方,白眉微微皱起。乐之扬恍然想起身在何处,匆匆垂下目光,不敢直视朱微。一过两年,他在田间劳作,风吹日晒,形貌稍变,又换了一身道服,朱微看他一会儿,也觉犹豫起来,目光暗淡下去,脸色十分茫然。
太医宫女鱼贯而出。席应真方外之人,以方外之礼觐见。朱元璋见他虚弱,大为惊讶,席应真也看他老朽衰病,回忆当年往事,心中不胜凄怆。两个老友默然相对,一时之间,心里均有英雄迟暮之感。
朱元璋见乐之扬要拜,挥手说:“小道士免礼,扶老道士过来。”乐之扬低着头,搀扶席应真走向龙榻。朱微也迎上前来,从左边扶住席应真,眼角余光扫来,乐之扬忙又转过脸去,心子突突乱跳,整个人微微发抖。
席应真坐定,笑道:“多谢陛下赐座,残烛老朽,叫陛下见笑了。”
朱元璋手扶桌案,坐起身来,直视他半晌,问道:“牛鼻子,这四年你上哪儿去了?满天下也找不到你。”
“也没去哪儿,找了一个深山大谷清修打坐。”
“老道说谎!”朱元璋皱了皱眉,“既是清修打坐,为何修得一身是病,连站也站不稳了?”
席应真笑道:“修炼不慎,岔了气罢了。”朱元璋怔了怔,叹道:“原来神仙也不好做。”说着颇是意兴阑珊。他召席应真入宫,一来故人相见,二来想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