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嘉跟他說再見,陳遲頌不得已掛視頻,他揉了揉臉,拎著那罐沒喝完的可樂,起身下樓。
客廳的空調開著,暖流涌動,是單穿短袖都不會覺得冷的程度,陳母仍穿著中午的衣服,坐在沙發上,身側還有一人,背對著樓梯,陳遲頌習慣性地打招呼。
可是因為這一聲媽,陳母旁邊那人比她先回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提著可樂的手緩緩放下,陳遲頌盯著離他不過兩步之隔的郁卉迎,「……怎麼是你?」
郁卉迎隨之站起身,剛要說話,緊接著樓上書房傳來開門聲,讓她的話頭滯住,陳軼平走下來,他手裡拿著一份類似協議的紙,路過站在樓梯邊的陳遲頌時頓了頓,但沒說話,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安撫意味,然後徑直走到郁卉迎面前,把紙一遞,沉聲撂話:「郁女士,你提的要求我們會考慮,但我想請你明白,遲頌是陳家的兒子這點不會變。」
郁卉迎伸手接過,說:「我知道。」
她走的時候同樣在陳遲頌身旁頓了頓,側頭看他,無聲的一眼,夾雜了種種情緒,卻都化作捏緊手中那張紙的力道。
高跟鞋的聲音很快消失在門外,大門開合的片刻,涼風倒灌,陳遲頌問陳軼平她要什麼。
他甚至不需要問郁卉迎來幹什麼。
而是她要什麼。
陳軼平也沒有瞞他:「她要我手上5的股份,來換我心臟衰竭這件事一輩子爛在肚子裡。」
因為清楚這件事如果捅出去,會讓陳家經歷怎樣的傷筋動骨。
似乎在陳家見到郁卉迎的那一刻,陳遲頌就猜到了某種結果,之前被他拒接的那幾通電話連同陳軼平的話,在此刻全部化為惡果,他垂下頭,短促地笑了聲,眼都發紅,滿是自嘲,「爸。」
陳軼平看他。
「這事你別管……她是衝著我來的。」
陳軼平還是司嘉,郁卉迎在逼他二選一。
「我爸當年捐給你的那顆心臟,你這麼多年在我身上已經還夠了,所以,這件事你不要管。」一室死寂,陳遲頌紅著眼,搖頭說最後一句話:「因為我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手裡的易拉罐應聲落入垃圾桶,他頭也沒回地轉身,開門離開,陳母見狀在他身後叫他,「遲頌……」
外面又是一場鵝毛大雪。
傍晚六點,夜幕漆黑,屬於周末的喧囂淹沒在車水馬龍里,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他路過一家便利店,進去買了兩包煙,然後就一個人坐在路邊長椅上,一根接著一根地抽,單薄的毛衣在寒風裡根本不抗凍,肩膀落了雪也不在意,冷到麻木。
而透過那陣飄渺的煙霧,過往的種種都還歷歷在目,想起遲易輝突發車禍後變成植物人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樣子,想起郁卉迎捲走他治病錢而眼睜睜斷掉呼吸機的畫面,想起自己因為一夜之間監護人都消失而被送到福利院的場景,想起遲易輝下葬那天,也是這樣的漫天大雪。
所有人都覺得他家境優渥,成績優異,是天之驕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一無所有。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有多久,雪還在下,地面積起厚厚一層,而在陳遲頌未曾察覺的不遠處,昏黃的路燈下多出一個撐著傘的人影,她手裡還拎著一袋狗糧,看樣子是剛從這條路上的寵物店回來,她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他,像在努力辨認這樣一個狼狽不堪的人,到底是不是她不久前才說過再見的那個,終於辨認到第二分鐘,她抬腳朝他走。
陳遲頌是在頭頂光線被遮住的時候才慢半拍地抬起頭,他看到面前的人時愣住,指間夾著的煙被風一吹,菸頭簌落,砸進雪地里,無聲無息地湮滅掉。
風雪被傘徹底擋住,司嘉在他跟前蹲下身,沒有猶豫地伸手握